听到这番话,李艳直接就愣住了。
站在原地,好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
李艳努力的让自己冷静下来,抬头看向玲姐,挤出一丝勉强的笑容,“赵、赵警官,你刚刚说什么?”
这句话对李艳来说,是天大的打击,犹如晴天霹雳。
听错了。
她肯定是听错了。
刘思思比张妮妮大两岁,皮肤也比张妮妮黑一点,她肯定不是张妮妮。
肯定不是。
李艳就这么看着玲姐,眼底全是希望的神色。
她多么希望,此时此刻,玲姐笑着跟她说,她刚刚是在跟自己开玩笑。
只是开玩笑而已。
玲姐叹了口气,“李女士,我知道你很难接受这个事实。但是很遗憾,鉴定结果显示,您确实是在刘思思的亲生母亲。刘思思就是张妮妮。”
刘思思就是张妮妮
她是自己找了十年的女儿。
李艳张了张嘴,似是想说些什么,可是,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原本还亮着的天,此时此刻,突然就暗了下来。
暗无天日。
悲伤蔓延四肢百骸。
下一秒,李艳眼前一黑,直接就晕了过去。
这个打击对于李艳来说,不是一点半点。
找到女儿是她活下去的唯一信念。
否则,她早就死掉了。
“李阿姨!”
宋婳及时扶住李艳。
“李女士!”玲姐也被吓了一大跳。
就在玲姐准备呼叫120的时候,只见宋婳从包子背着的包包里拿出一个小瓷瓶,她打开小瓷瓶的盖子,放在李艳的鼻子前。
小瓷瓶内的特殊气味,直往李艳的鼻孔里钻。
不多时,李艳睁开眼睛。
看到这一幕,玲姐瞪大眼睛,先是看向李艳,又看了看宋婳,下意识的觉得,这个女孩子绝对不止在计算机领域有天赋。
她遇事没有半点慌张。
不疾不徐。
就连训练有素的民警在她面前,也逊色三分不止。
睁开眼睛后,李艳先是缓了会儿,而后开口,“赵警官,你刚刚说什么来着?我、你、你真的没有在跟我开玩笑吗?”
一直到现在,李艳都不敢承认这个事实。
如果刘思思真的是张妮妮的话。
那她就成了间接害死自己亲生女儿的凶手。
她如果早点过来的话,女儿也就不会出事了!
此时此景,简单又枯燥的文字,根本不足以描绘出李艳的痛苦。
闻言,玲姐叹了口气。
虽然这个事实很残酷。
但李艳却不得不面对。
“李女士,我没有开玩笑,思思确实就是您的亲生女儿张妮妮。”
李艳等待多年的母女重逢,不曾想,等来的却是天人永隔。
“啊!”
李艳心底的那道防线彻底崩溃。
痛哭出声。
而后,跪着从地上爬起来,往灵堂内跑去,“妮妮!妮妮啊!都是妈对不起你!”
“妮妮!”
这哭声悲戚又压抑。
“妮妮啊!”
李艳跪在冰棺前,用脸抵着刘思思的脸,“妮妮,你睁开眼睛看看妈妈好不好?妈妈对不起你!妈妈对不起你啊”
刘思思她的脸很冷。
没有半点温度。
此时李艳恨不得代替刘思思去死。
她怎么这么糊涂。
“妮妮,妮妮!”
李艳一遍又一遍的呼唤着,可刘思思却紧闭着双眼,没有半点反应。
灵堂内正在追悼的人看到这一幕,都有些微楞。
纷纷低声议论着。
“她是谁啊?是思思的生母吗?”
“我知道她!”人群中已经有人拿出了手机,翻开那条寻女的新闻对比着,“她是万里寻女的妮妮妈?”
“对就是她!”
“天哪!难道思思就是妮妮吗?”
李艳万里寻女已经很可怜了,可现在,找到的居然是一具尸体。
玲姐走到李艳身边,安慰道:“李女士,人死不能复生,您节哀顺变。”
节哀?
李艳眼底一片悲凉,事已至此,让她如何节哀。
此时的李艳,除了后悔还是后悔。
她后悔自己的迟疑。
如果她早来几天。
哪怕是一天。
女儿也就不会死。
是她害死了女儿。
前来的哀悼的人也过来劝说李艳。
劝她朝前看。
“妮妮妈,您别伤心,妮妮只是提前去天堂了而已。”
“对。”
“我相信妮妮她在天上,也不希望看到您这么伤心难过的。”
“”
李艳就这么的跪在冰棺前,眼泪一滴滴的落下。
宋婳轻叹一声。
她实在是不知道如何劝慰这位母亲。
包子抬头看了看宋婳,然后又往冰棺前走去,抬起爪子,敲了敲冰棺。
见冰棺里的人没有任何反应它又‘汪’了一声。
可无论包子怎么叫。
刘思思都无法想以前那样,笑着拍拍包子的小脑袋。
包子着急的呜咽一声,围着宋婳打转,似乎是想让宋婳去把刘思思拉起来。
宋婳蹲下来,摸了摸包子的脑袋,“思思已经走了,咱们送送她好不好?”
“汪!”
“乖。”
宋婳站起来,朝刘思思的冰棺鞠了一躬。
跟刘思思相处时的情景,如同放电影一般,一幕幕的浮现在眼前。
“姐姐,等我长大了,我带你和包子周游世界。”
“姐姐,我要带你喝全世界最好喝的奶茶。”
“姐姐”
心里突然闷闷的,无法呼吸。
她不知道,事情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刘思思才十二岁。
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这边。
李艳已经哭得没有力气了。
明天便是刘思思的出殡日。
按照李艳老家的规矩,若是儿女不行早逝的话,必须要由父母捧着遗像和骨灰盒入葬。
虽然李艳已经跟丈夫离婚多年,但现在刘思思已经死了,身为母亲,她必须要把这件事告诉张大成。
李艳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打通张大成电话的。
“喂。”
那边的张大成正在忙着给儿子过生日,看到前妻的来电,他微微蹙眉,而后接起电话,“喂。”
“我是李艳。”
李艳忍住悲戚。
张大成有些不耐烦的道:“我知道,有什么事吗?”
不等李艳说话,张大成接着道:“我最近经济也挺困难的,可能没有钱借给你。李艳,不是我说,已经这么多年了,你也应该走出来了,人不能总是活在过去!”
女儿丢了那段时间里,他也很痛苦,整夜整夜的睡不着。
可生而为人,他总是要往前看的。
那段时间里,他总劝说李艳重新再生一个,可李艳太认死理,怎么也不肯要二胎。
他是个男人,总要为家族延续血脉的,于是,在无奈之下,只好选择跟李艳离婚。
一直到现在。
十年过去了。
他的现任妻子生的儿子已经九岁了,可李艳依旧走在寻女的道路上。
这些年来,张大成无时不刻不在庆幸着,自己走出来了,要不然,肯定沦落的跟李艳一样。
一无所有。
“我不是来找你借钱的,”李艳的声音听起来没有任何温度,“我已经找到妮妮了。”
听到李艳说找到了亲生女儿,张大成的声音有些激动,“真的吗?妮妮现在在哪里?”
“她死了。妮妮死了!”李艳接着道:“明天就是妮妮的出殡日,你若是还有人性的话,就马上买飞机票来京城一趟,送妮妮最后一程。”
“什么?”
张大成瞪大眼睛。
妮妮死了?
李艳又重复了一遍。
很快,张大成便从惊讶中反应过来,接着道:“既然妮妮已经走了,那我再来京城也没有任何意义!李艳”
张大成一句话没说完,边上便传来现任妻子的催促声,“大成!快把小宝的生日蜡烛点上呀!”
李艳的脸上一片悲凉。
她的女儿死了。
而他们一家三口却在忙着给儿子过生日。
讽刺。
真是讽刺!
张大成接着道:“我还有事,不跟你说了。”
语落,便匆促挂了电话。
挂断电话后,张大成拿出打火机,点燃生日蛋糕上蜡烛。
现任妻子孙蝶好奇的问道:“你前妻找你干什么呢?”
“没事。”张大成直接敷衍过去。
今天是儿子的生日,提起一个死人,总归是有些晦气的。
也不是他无情。
而是女儿已经失踪多年,他的泪已经在第一年全部流干了。
如今,他既然已经有了新的家庭,就不应该被一个死人影响。
孙蝶也就没有多问。
京城。
天色渐晚。
灵堂内的人几乎都走了。
只有李艳还跪在棺材前,一边烧纸钱,一边哭着道:“妮妮啊,妈对不起你,妈要是早点过来的话,你也就不用受这么多苦了。你一定很疼吧?”
就在此时,外面响起脚步声。
“妮妮!”李艳立即回头看去。
可惜。
来的不是刘思思。
宋婳轻叹一声,走到李艳身边,“李阿姨,您已经一天没吃没喝了。您去休息会儿,这里我来替您守着。”
李艳摇摇头,“我不累,一点都不累。我得多陪妮妮一会儿”
宋婳接着道:“明天就是出殡日,您这样会撑不下去的。”
“没事。”
说到这里,李艳看向宋婳,“宋小姐,你说,这个世界上有鬼吗?”
不等宋婳说话,李艳接着道:“如果有的话,该有多好啊。”
她想抱抱女儿。
想跟女儿说会儿话。
任何形式都可以。
“宋小姐,我好后悔!我真的好后悔!我为什么要耽误这么多天才来见妮妮!妮妮明明就在我面前,而我却错过了她!”
“是我害死了妮妮!”
没人知道李艳有多后悔。
她恨不得一巴掌扇死自己。
明明宋婳早在半个多月以前就提醒过她,中间催促过她,可她就像是被鬼迷了心窍一般,自认为自己不会认错女儿。
宋婳接着道:“李阿姨,您不用太自责,这一切,冥冥之中都有定数。”
此时此刻,宋婳也只能这么安慰她。
“是我害死了她。”李艳看着躺在冰棺内的刘思思,“我真想让妮妮把我也带走算了。”
反正,她在这个世界上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
女儿没了。
她的希望也没了。
“李阿姨,你千万别这么想。”
李艳接着道:“放心吧宋小姐,我也就这么想想而已,如果妮妮真的能把我带走的话,估计早把我带走了。”
李艳在灵堂守了一夜,宋婳就陪了她一夜。
两个人。
一具冰棺。
还有一盏孤灯。
殡仪馆的灵堂阴冷又渗人。
但李艳和宋婳却一点都不害怕。
第二日一早。
刘思思的尸体便被推入焚化炉。
很罕见的,李艳居然没有在哭闹。
她安静的按下了焚烧按键。
熊熊火焰倒映在她眼眸中。
在火焰燃起的那一瞬间,包子挣脱绳索,焚化炉内的火焰汪汪大叫。
很快。
那道小小的身影便在焚化炉中成了一抔灰尘。
李艳捧着骨灰盒跟黑白色遗像,就这么上了灵车。
送葬的车队很长。
墓园就在附近。
离开殡仪馆时,天还是晴着的,但就在葬礼结束的时候,天空中突然下起雨来。
毫无征兆。
宋婳抬头看着天上的细雨,眼眶也跟着湿润起来。
就在此时。
一柄黑色的伞,就这么的撑在了她的头顶,遮住了细雨。
顺着握着伞柄的那只好看骨节修长的手,宋婳便看到了一张冷峻的五官,薄唇几乎抿成了一条线,多日不见,他的面容似是有些消瘦,下巴上也冒出了些青色的胡茬。
并不显得邋遢,反而增添了几分独特的魅力。
矜贵间彰显出清冷。
跟她一样。
他也穿着黑色衬衫。
周身肃穆,仿若裹挟着一层无法穿透的寒霜。
也不知怎地,宋婳就突然觉得很累,伸手拥住他。
双手紧紧地抱着他的腰。
这一瞬间,郁廷之直接就愣住了,惊讶程度不亚于,宋婳喝醉的那天晚上,掀开他的衣摆,摸他的腹肌。
整个人都绷得紧紧的。
不敢乱动。
甚至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让我抱会儿。”
须臾,宋婳才说出这么一句话。
“好。”
郁廷之微微颔首。
好半晌,宋婳才松开她,再次开口,她已然调整好情绪。
“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到。”
他为她撑着伞,两人一边说,一边往墓园外走着。
山林间烟雾袅袅。
如同行走在水墨画中一般,只是徒增了些寂寥。
墓园外停着一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