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贵山脚下有一间热闹非凡的居酒屋,但寻常人一般不会踏足这里。
即便是偶尔会有外地人来信贵山游玩不知道内幕踏入店门,也会在环视一周后还没点菜便匆匆离去。
因为常年在居酒屋里吃饭喝酒的,都是本地的极道小混混,居酒屋的老板便是一位以前某个组织颇有名气的中层干部,金盆洗手之后在这里开了家店,居然还意外的生意很好。
各方势力的老大们似乎是达成了某种约定,这家道上人洗手不干后开的店,没人来找事。
就连普通的小混混们也极少在店里干仗,仿佛他们在用这种独特的方式保留内心最后一点希望——
真的存在金盆洗手后便跟道上一刀两断的可能,这家店就是最好的证明,每个人都希望自己以后也能过上这样的日子。
当然,前提是自己不会死在某次火并中。
近几年斑鸠町的极道组织分分合合,最终斑鸠会一家独大,于是纷争更少了,居酒屋便真的成了喝酒的地方。
“呼”的一声,在居酒屋对面的街巷口,凭空出现了一位少年。
少年周围冒着黑色的烟气,仿佛是见不得光的吸血鬼晒了太阳似的,整个人都烧了起来。
明日川手里握着红色的慧伞,安静地注视着街道对面居酒屋。
即便是站在远处,他仍然能听见居酒屋里嘈杂的划拳声和劝酒声。
“大晚上的又不下雨,我这么打着一把红色油纸伞走在路上是不是有些显眼?”明日川说道,“万一还没走到居酒屋门口就被人发现了怎么办?”
黑雾就藏在明日川的影子里,【无须担心】
这时,一位行色匆匆的社畜刚下了电车,拎着包往家里赶,看来是担心起了家里电话打不通的妻子。
男人仿佛看不见明日川似的,径直朝他走了过来。
明日川手握着伞,轻轻侧身给那男人闪开路。
两个人擦肩而过,连正眼都没有互相看一下。
“原来如此,”他抬头从下面看向慧伞里面的十二根龙骨,轻声叹道:“真是好东西。”
“嘛,毕竟是神明的武器啊。”
而且毗沙门天可不是一般的神明,在天竺佛教中,毗沙门天的原型多闻天王还是一位出色的武神。
打着伞走过街道,明日川来到了居酒屋门前。
【你打算怎么做?】黑雾问道,【这个极道帮派的人员散落在斑鸠町各处,赶尽杀绝吗?】
“虽然我很想说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但见人就杀这种事很麻烦的。”虽然嘴里说着麻烦,但明日川脸上却一点嫌麻烦的神态都没有,十分平静地稳住了居酒屋入口的门把手:“所以你好人当到底,送佛送到西吧!”
黑雾几乎是没有思索就回答【如你所愿】
猛地拉开大门,明日川挑开入口的门襟走了进去。
屋里边喝的醉醺醺的小混混们仍然在大声叫嚣着,一声声弹舌此起彼伏。
离着门最近的那一桌听到了开门声,循声望过来,却没见有人。
他们眨了眨微醺的眼睛,面面相觑。
“酒过三巡、菜过一轮,我来的好像不是时候?”
明日川收了手里的慧伞,也不脱鞋了,嫌弃似的踢开那些门口摆了一地的鞋,直接一步跨上了居酒屋的木地板。
离得近的几桌看过来,愣住了。
他们附近的几桌察觉到了异样,也看过来,盯着这个手里拿着红色油纸伞的少年不明所以。
于是在连带反应下,一整间居酒屋的小混混都停下了喧闹,盯着明日川。
明日川也不急,转头看向老板:“一壶清酒,用来洗血。”
“是他!成田大哥今天说的那个人就是他!他还活着!”
一个喝的都快吐了的男人见了明日川,皱着眉努力看清了他的脸,而后酒瞬间醒了大半。
“成田组要杀的就是他?”
“来寻仇了,干掉他!混蛋!”
极道组织里一般都会用领头干部的名字命名分组,帮会里几个分组各司其职,看管一片区域。
今天要杀明日川的那个光头男人叫成田,而第一个认出明日川的人就是今天开货车撞他的那个司机。
听成田组的这成员一嗓子嚎出来,居酒屋里顿时炸了锅。
桌子掀翻倒地的声音夹杂着酒瓶破碎的声音让明日川耳朵疼,他没去看那些抄家伙的混混,而是先揉了揉耳朵。
“真是聒噪啊。”
“闪开,前面的闪开!”
有机灵的、没喝多少的混混知道这是个硬茬,直接掏出了手枪。
拜山崎家族所赐,这边的极道组织从白道那边搞了不少紧手货,看这随便一个小混混就能掏枪的架势,明日川还以为人在美国刚下飞机呢。
“嘭!”
震耳欲聋的枪声响起,那人连开三枪,子弹穿过人群缝隙奔向明日川!
【休得放肆!】
黑雾沉声大喝,而后整个人从明日川的影子中拔地而起,三米多高的身形在这间小小的居酒屋里是那么的拥挤,甚至直接堵住了门口!
他佝偻着腰护在明日川头顶,大手一挥,那三枚子弹已经化作了飞灰!
甚至灰尘都没能碰到明日川的衣襟,便被门外的料峭冷风吹散了。
“有几个是无辜的?”
【都能杀】
“这么麻烦啊。”
明日川扭了扭脖子,踏前一步直接用手中的慧伞刺死了离得最近的混混!
“希望接下来去的地方能有几个手里干净的。”他眼神犀利地看着被慧伞刺死的混混轻声说道,“不然也太累了。”
对方瞪大了眼珠,瞳孔慢慢扩散,吐出一口血喷洒在伞面上,两只手无力地抓着慧伞,渐渐没了生机。
一圈圈纵横交错的梵文加护若有若无闪烁在明日川身周,他宛如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厉鬼,来找这些妄图害他的人索命!
“鬼啊!!”
“别乱,别慌!”
“可恶,可恶!!”
“从后门走!”
“嘭!”
仅仅是几分钟后,居酒屋里便只剩下了液体滴落在地的声音了。
当然,还有满地的尸体。
明日川从居酒屋最里边走回门口处,神色没有一丝波动。
灯泡被流弹打碎了,房间里一片漆黑,只有窗外和门外的点点月光让早已吓破了胆的老板还能看清楚这个人形厉鬼的模样。
“你,别过来,别过来!”
“酒钱不付了,没什么意见吧?”
明日川随手拿过吧台上放着的清酒,打开盖子仰头灌了一口,而后将剩下的全都倒在了慧伞上。
酒水混着血液从伞尖儿滴落,冲洗了上面的斑驳罪孽。
“我朋友跟我说,你人缘好,在道上混的时候就是个老好人,小恶干过,大事都没碰,所以饶你一命顶了这壶酒钱。”明日川一边往门外走一边说,“不然你得跟里面那些一样,今晚全撂这。”
“不要以为不混了就万事大吉了,指不定哪天他们就惹了跟我一样瘟神连累你……不过好在以后也没人连累你了。”
“因为今晚以后,斑鸠会就是历史了。”
声音还夹在冷风里,人已经不见了。
明日川今晚时间很紧,距离天亮还有五个小时。
他得去赶下一场了。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东京那边的人是这么想的,所以他们死了。
明日川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会死更多人。
斑鸠町浴场。
“联系不上?”犬山组老大接了一通电话,怀里正抱着姑娘一起洗澡的他皱起了眉头:“你说打电话的时候听见了枪声,然后电话就挂了?”
得到了电话那头的肯定答复之后,犬山意识到了不对劲。
“来人!”
他一把推开白嫩的姑娘准备从宽大的浴池里站起来喊人,但先他一步,屏风被推开,明日川已经站在了外面。
“你想喊谁?”
明日川回头看着满地的尸体和一个个染了血润开的浴池,又转回来看着犬山,耸了耸肩膀。
“真遗憾,唯一一个刚入行还没犯事的,已经被我打晕了。”
“你,你是谁?”
犬山咽了咽口水,瞪大了眼睛。
他四处偷瞟着寻找自己的衣服,里面有手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