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小童很为自己的遭遇感到不满。
同样是人,为什么人家吃香的喝辣的,有大把的钱花,我穷得找蚂蚁吃。
同样是人,为什么人家坐着办公室,出入前呼后拥,我在福利厂糊个纸盒都得挨批。
关小童对生活的不公极其不满,他一直在寻找改变命运的机会。
之所以每天都找时间跑去黑市,就是因为他相信只有黑市里才能碰到合适的有钱人。
无论你是西装革履还是贩夫走卒,在黑市里都是平等的,这就是底层人搭话的机会。
饭店是关小童找的,很不起眼,很小但很干净。
关小童说很早以前他来吃过,味道好极了。
郝刚表示怀疑,对于关小童来说,大模大样地吃一次肉,就是人生的一次高潮了,这个小馆子能有什么好吃的。
四个小凉菜,很有老皇城的特色,啤酒拿上来后,关小童殷勤地帮郝刚打开满上。
“啊,舒服。”井水冰镇过的啤酒确实很爽,郝刚点点头,第一次赞同关小童的说法。
“说说你吧,咱们总不能吃完这顿饭,以后我找不到你了,这我不是白请了吗。”郝刚随意地吩咐关小童,谁出钱谁就有主动权。
“我叫关小童,就住在朝阳这块儿,老皇城人了。”关小童很自豪皇城根的身份。
郝刚点点头,皇城根的人就是了不起,现在了不起,将来还是了不起,一个皇城根的身份,足够很多被称为天之骄子的大学生打破头去争的。
确实值钱。
“我没上过大学,刚才那个叔说五道口那么多好地方我怎么不去,我不是不去,我是去不了啊。”
关小童干了一大口啤酒,哈出了一口气,郝刚看得直皱眉头。
“不好意思啊,没礼貌,没礼貌了。”
关小童赶忙道歉。
“继续说吧。”
郝刚没有计较,真没什么好计较的,多数人都这样的,塔山村这样的人多着呢。
“按说我考上大学是没有什么问题的,问题是上不起。我母亲没工作,父亲退休后,一个月拿四十几块钱,供不起我,我不是独子。我当时的任务是尽快找工作养家,还有供养弟弟妹妹上学。”
关小童絮絮叨叨回忆着,有点伤感。
郝刚理解,这样的事看得多了,颜艳要不是遇到自己,估计现在就在哪个乡村里打猪草、奶孩子呢,哪能和楚孝义一起意气风发地喂鸡。
“那么你当时找了什么工作?”郝刚问道。
城里人就这点好,成年了就有工作安排,这是福利。不像沈大侠,当个临时工还得靠机遇。
“什么工作也没找着……噢,也不是。街道曾经给安排了一次,是个包装厂。”关小童有点不好意思说。
“我去一看,全是老头老太太,坐在那儿糊纸盒,我就走了。那活不是我干的,我一次没服从分配,街道就不会再安排了。”
“所以,我算是从待业青年变成了失业青年了。”关小童开始乐呵呵的,有点自嘲。
“那你整天呆在黑市又不做生意,靠什么生活的?”
郝刚不理解,关小童没有本钱倒卖外汇,也不想沾上违法的名头,图的是什么?
“家里实在待不下去了,只能出来混吃溜喝,我喜欢黑市的氛围,所以就老想往那里跑。”
“不管什么人,不管你属于社会上哪个阶层,三教九流,五行八卦,你到这儿来,进行黑市交易,你就和你的对手处在了一个完全平等的地位。”
“这儿没有阶级,没有特权,没有地位,没有证件,没官没民,没大没小……”
“外汇黑市就是个跟澡堂子差不多的地方,谈得成就谈谈,谈不成就不谈。谁也不管谁,谁也不求谁,谁也用不着向谁低三下四,谁也不能对谁居高临下。”
关小童话匣子打开了,就停不下来,一边喝着酒,一边说了很多很多。
郝刚有点明白了,自己这是遇到了一个不甘命运摆布却又不得不屈服于命运的人。
这样的人,给他个机会,也许……好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