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呼呼刮着,门前梧桐枯枝被刮得泠泠直响,枝桠上浅浅一层冰露晶晶亮亮,屋前悬挂的六角灯盏荡漾着,子青捧着个陶罐子顶着风朝屋中来。
一揭开帘子,一股暖气扑来,这大小姐受伤后身体保养比之以往更甚,因而早早燃起了炭火盆子,偌大的闺阁之中,圆桌上正盘置各种零嘴儿:蜜饯、桂花糕、花生米一类。
子青笑了笑:“又在说笑了不成?可仔细些,主子这才醒来呢。”又捧着罐子朝里面去。
只见房腹中才别有洞天,只见地上铺上绵软毯子,毯子中间凿了个洞,洞中置放炭火盆子,这盆子就算是嵌在地板之中,火盆上架了个砂壶,里面热气滚滚,三个俏丽的少女正坐在毯子上,手中拿着零嘴儿说笑着。
“主子也是纵得你们!”子青嗔怪他们一眼,自己个儿也脱下丝履踩在绒绒的毯上。
青玉急急忙忙讨好道:“快来,快来,子青姐姐,外面可冷着了,来暖暖。”说着就弓着身来拖子青到火盆边儿来。
子青轻轻一啐:“你个坏丫头,主子还在看着呢!”眼光朝软毯尽头的床铺上一扫,又低头揭开陶罐盖子,拿起木勺子舀了一勺子茶引出来放进壶里。
湘君半倚在金花大靠枕上,手中捉着一卷竹简淡淡扫眼,听得子青的话,却是头也不抬轻轻笑了笑:“青玉好不容易回来一趟,由得她去了。”
青玉也咳咳一笑:“咱们这些市井小民的,三天两头朝主子这儿跑,还不让外人说道?”
杏眼瞥了她一眼,捉着那竹简指着青玉笑骂道:“少来油嘴滑舌,你如今的家底子只怕比这益阳侯府还厚。”
青玉忙摆手瞪眼道:“哪里?主子这是拿婢子玩笑呢!婢子家里就是万万年也极不上主子府上的!”
杏眼微微一耷,笑了笑,又垂首看着竹简。
青玉原是她身边儿的一等丫头,闹饥荒的时候父母将青玉卖进了府中,这几年青玉父母赚了些钱,又给赎了出去,但因青玉和她生出了些情义,这次她出了些祸事,青玉这才回府来探望的。
她又沉了眼眸,略微呼了一口气,手指拂上金丝被盖,这被盖下的腿是伤了,可她却是庆幸的,庆幸她又回到了这个时候,到如今她也不太敢相信她重生了,或许是她的人生太过荒谬,所以老天呀要她在此次中心选择一次,重活一次。
前世她在学堂比赛马球被周黛黛陷害,坠下马摔伤腿,肺腑也有所伤,在床铺上昏睡两日两夜方才醒来。
而所有的事情都是从这件事开始转折的,包括孟庭轩对她突如其来的好。
“大小姐,二小姐派人送来伤药。”
她屋外的婢子全唤了进门烤火,周黛黛的丫头就直接端着伤药进门来了。
周湘君从庆幸中清醒来,偏头盯上了小柳手托盘中置放的那瓶药,这药她记得,她还记得子娟会一把砸了这药,门外的孟庭轩就进门了,他等在门外不过就是为了等一个她是否不肯原谅周黛黛。
“既然知道有愧于咱们主子为何自己不来?”
“可不是么?咱们主子会缺了药?”
抱怨声呵斥声连连,周湘君就静静听着,也不跟着骂也不说骂得不好,上一世她也是气急跟着骂,门外的孟庭轩听了个明明白白,虽然现在她不怕孟庭轩听到,可心气儿再不是那样浮躁了,且等着吧,这药瓶子还是要摔的,人都在外面等着了,这里面的人到底是不能让他们失望的。
果然,子娟愤愤起身捉起那药瓶就啪一声摔在了小柳的脚下:“贱皮子!滚!”
小柳被吓得连爬带滚出了房门,这才听得门口一声:“周湘君,孟庭轩来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