凳子齐动,昌平也来扶她,所有人起身跪拜,三呼万岁。
金丝裙叠摆下云锦高头履步步而来,锦绣帔帛逶迤于地,她清晰地看见帛带上的金纹绣牡丹的花纹栩栩如生,仿佛其间花蕊正颤颤巍巍从帛中开出来,她极想抬头看看这位女帝却不敢看。
待面前这一队行人走完,女帝与阳平公主坐定后方才唤道:“平身!”
众人抬起头来,她伸着脖子朝上首看去,遇上的确是层层叠叠的水晶珠帘,珠帘内坐着两个女人,她看不清晰,昌平郡主轻轻推了她一把:“入什么神,这要开宴了!”
湘君回过神,随着昌平郡主入席,待众人坐毕,站在帘子外的太监得了里面的令,宣布道:“开宴!”
大殿前方声声乐响起,舞女入殿翩翩起舞,初上的女子拓枝舞引得用食之人看得入神,又听得周黛黛低声询问:“孟姐姐,不知这是什么舞?竟然这般美。”
“这是拓枝舞,唯有女子能跳。”
众人又开宴,相互敬酒相饮后,各自取夹菜的箸取菜在自己的银碟子中,湘君各样菜式都吃一些,也算是都齐全了。
殿中舞蹈一曲换一曲,周黛黛的心仿佛都挂在跳舞上,总是打扰孟庭华,问过后又夸孟庭华学识广博,顺口又道:“长姐也学识广博,家中书籍都被她看尽了,怕是比孟姐姐也不差呢。”
孟庭华打量了湘君一眼,湘君和她二哥的事情她也听说了,且听人说湘君性情恶劣、不学无术,又怎么配得上她二哥?如今又听得周黛黛如此说,难免目中有所轻蔑,只当是周黛黛自夸。
“是么?”孟庭华一笑,嘴角一个不屑。
湘君也料到孟庭华不会给她好脸色,但她现在已是再不在乎这些东西,一个冷脸可杀不死人。
正逢两个侍婢端上一罐热腾腾的汤放在案上,罐中汤水雪白,里面正是皆是一只只虎纹蛙抱着芋头被煮的翻肚皮,瞧来有几分奇怪。
湘君看着那汤水,背皮发麻抖了一抖。
孟庭华性情有几分傲慢,既然听得周黛黛那么夸,自然就在此时出口询问湘君:“不知这是什么汤?周家大娘子可知?”
湘君看着孟庭华的咄咄逼人,又看着周黛黛露出的那股得意,顺道儿再看了眼众人的看好戏神情,垂了垂眼皮:“我猜是抱芋羹。要做此羹,先于釜中置水,次下小芋烹之,候汤沸如鱼眼,即下其蛙,乃一一抱芋而熟,如此呼为‘抱芋羹,不知我说得可对,孟家三娘子?”
湘君不退步,于她而言,孟庭华不是她应该让步的人,她理应向这一桌子展示,她不是个无赖烈女,她是个又厉害又有学识的女人!坏要坏得谁都不敢蔑视她!
周黛黛连“哎呀!”一声娇唤,说了句:“什么抱芋汤,真恶心!”就拉了拉孟庭华的手臂,孟庭华垂下眼皮咬牙道:“周家大娘子果然博学。”
湘君道了句不敢,目光轻轻打在厅中舞女身上:“绿腰正迷人,何苦做学识,争一方虚名!”这句话一答,又让孟庭华脸白了一分,她这话中的“舞种”和讽刺她找事儿的意思都是在打孟庭华的脸,孟庭华会的她也没有差的。
满座皆惊,仿佛从新认识了湘君一般,上次知道她是因为她的一手好琵琶取悦了公主,这次却是因为一道不知名的菜
果然孟庭华脸色一白,不仅因为湘君这些话所说极对,更因为她面对自己的挑衅之后那种大胆反手攻击,让自己丢尽了颜面。
孟庭华如今若是不再比就算是认了栽,若是再比就中了湘君的“何苦做学识,争一方虚名”的计,越发显得她小气。堂堂一个京都才女被人笑话小气,她是万万不能让自己陷入那种恶名之中的,如今只能扯着嘴角笑了笑:“周家大娘子这嘴如利剑。”
湘君啧了一口银杯中的葡萄酒,从容笑道:“彼此彼此。”
二人相互别有深意对视一眼,又各自吃各自的食物,各自和各自的友人交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