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得前辈……如此评价,在下一个小小的武师,实在荣幸之至!”沈闲其实强忍着心口处一阵疼痛,故作轻松地笑道。
黑阎罗算是个“活成精”的人物,沈闲这般掩饰,早被他识破,但他不知为何并没有一语道出其中要害,反而冷笑道:“你我既然有约在先,既当遵守!眼下我这位同道子弟,单论境界便胜过你这不寻常的武师,可她动了气、下了杀手也未能取你性命,反倒在方才被你一击而陷入危机,只如此说,你便胜了她!”
沈闲听得这话不由心喜,他最怕黑阎罗是个“反复无常”的人,眼下其人能不食言,简直可称幸运!
他微微笑问道:“既然如此,前辈是打算……”
“哼,本来考虑到你的境界不及沫儿,老夫才有此一计,却没想你隐藏颇深,虽露武师之境界,实则却有武侠之功底,扮猪吃虎让老夫自食黄莲、苦不堪言!方才本想一拳将你打死了事,但你竟然能承受得住老夫武圣一击,老实说,若非老夫已然不屑参与这正魔之争,不然定会于此为我圣道除去你这怪人!”黑阎罗言语虽烈,但表情却十分平静。
沈闲听出他这话中的道理,不觉笑了笑心说:“看来是我多心了,这位老前辈当真不是反复无常的魔人,说话行事颇显磊落,怕是要做些坏事也不会背后去捅人家刀子,多半都要大张旗鼓、正面交手!他说这番话,应是提醒我,他能遵守约定,倒不是从信义出发,仅仅是因为看重我这奇妙的身手!想来应是觉得我有‘潜质’,但如今之我尚不足与他交手,故而放我离去继续修炼,等有朝一日功力大成,他便回来与我一战!”
想着,沈闲不觉暗自摇头,叹口气又心忖道:“这武道之路可不是他这种天纵之才所想的那么简单,我能有如今的身手,都是迷迷糊糊、懵懵懂懂、凭‘天意’、‘运道’得来,要成一方武圣,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呢!唉,方才陡见他眼中精芒大作,还以为他要出手,着实吓人!不过,他竟愿为了与期望中的我交手一战而放弃这有利形势,这倒是怪哉!难道他已然自觉为‘无上高手’,没有谁人敢与他一战,恁地心中寂寥?不,恐怕,更多的还是一股傲气吧!”
沈闲想到此处,不知为何精神一凛,猛然间却又在脑海里浮现出萧万云的身姿来!
若是平常,此刻能够想到这位神武豪侠,沈闲本该胸中激荡起一股万世之豪气,可那高大英武的身影,又突然露出那在梦中凄冷萧索的笑意,顿时令沈闲没来由感到失落和遗憾!
黑阎罗实是不知沈闲此时竟有一丝闲情去想其他,只发觉他一瞬间表露出的淡淡哀愁,心口竟也全无理由地一痛,却也不经意想起了一个人来,以至于让现场整个气氛顿时改变,一下子阴冷而寂寥起来!
“这小子实在古怪,我多年未曾忆起之事,怎生一遇上他,就全都如泉水喷涌出来?特别是还让我想起了‘那个人’,便令我丧失了战意……”
黑阎罗心头一阵叹息,整个人散发出的气势不觉也弱了。
他回头看了看身后的梦家祠堂,再看了眼末沫和大武城的东方,长叹一口气说道:“看来你确不是个简单的人物,身上携有一股‘大势’,眼下老夫被你情绪影响,已然没有任何心思一战!如今便履行与你的约定,让你进这祠堂解救梦家人!只是……依据约定,老夫只允许你‘救’梦家众人,但这飞来城,还是老夫‘囊中之物’,不仅不会白白退出此城,也不会叫退守军!哦,对了,梦家众人尚且中了‘毒’,无法施展功力,便如普通百姓,自无法与大齐军相抗,你若还能带着他们一起离开此地,恐也是妄想!”
黑阎罗说着,眼中寂寥之色缓缓褪去,最终又化为一股魔人的狡黠,他似有些轻蔑地对沈闲微笑,好像如今这一切仍旧在他的算计和掌控之中!
沈闲脸上全无惊讶,也没有什么过多表情,在他潜入梦家府邸、听得祠堂中人谈话的时候,他便有了“应对”之策。眼下黑阎罗明显有算计他的嫌疑,但人家手法高明,毕竟又有敌对之意,自无可厚非。
不过黑阎罗并不知晓的是,沈闲听得他那番比试过招的约定,便也在暗中算计了他一把!
眼下沈闲也长舒了一口气,若是黑阎罗反悔不认,他倒没辙,可他如约而行,沈闲不免心中窃喜,当即对着黑阎罗抱拳行谢,不失侠士之风,旋即只身走到梦家祠堂前,微微顿了顿身形,这才双手轻按在了祠堂的门上,缓缓推开!
仿佛房中灯光变作了夺目的日华,瞬间照得沈闲有些睁不开眼!
片刻之后,他才定睛见得祠堂中的景象!
不过,首先进入他眼帘的是两道人影:
一道身姿挺拔,好似一根耸立在悬崖峭壁间的青松,高直伟岸。
一道却着淡色纱袍,仿佛夕阳余晖下照耀出的花影,婉约平静,可总显得模糊。
那挺拔之人负手而立,即便沈闲知道这祠堂里的人都中了“软筋散”,可那人还是站得笔直,浑身透露出“刚正不屈”的傲骨!好似已经将那军人的骨气完全融入了周身气血,以至于沈闲一眼瞥见之际,竟无端浮现出岳无浊的身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