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儿子(2 / 2)

“吃。”

丛嘉趴开腿,反着坐在椅子上,面朝教室后排。她剥着石榴,看宗廷和礼虞不知说了什么,两人凑在一起笑。

“鸢儿,你别喜欢宗廷了。”丛嘉把一把石榴倒进嘴里。

倪鸢想说我没喜欢他,但她又沉默了。

“为什么不待见宗廷?”倪鸢问。

丛嘉嘴角往上翘,露出白牙,慢慢靠近倪鸢的脸,“你没发现吗,他对所有人都这样笑,我模仿得像不像?”

“……还真有点儿像。”

教室黑板的左侧,竖长条写着今天一天的课程表。

下一节是历史课。

“我去办公室看看谌老师。”倪鸢说。

“有什么好看的,上课铃一响她不就来了,总不能跑了吧?”丛嘉挥挥手,“算了,赶紧去看你爱豆吧。”

在丛嘉眼中,历史老师谌年相当于倪鸢的爱豆,倪鸢是谌年的死忠粉。

谌年酷且有个性,喜欢她的学生其实不少,但没有人比得过倪鸢。

谌年救过倪鸢的命,担得起“恩重如山”四个字。

进了办公室,倪鸢没看见谌年办公桌前有人。

去了旁边单独的小隔间,发现窗户口拉着窗帘,微微向外拱起。

倪鸢走过去,拉开布帘,逮住躲在后面抽烟的谌年。她手指夹着烟,还剩下半根不到,掉落的烟灰全磕在手边那株深绿色的蓬莱松盆栽里。

面前玻璃推开了一半,让烟味散出去。

谌年回头,长发挽起,素面朝天一张脸,她眉眼生得有韵味,笑时眼尾稍稍往上翘,美在骨相,三十八看着像二十六。

看见倪鸢过来,谌年立即把烟碾灭了。

“你又抽烟。”倪鸢声音带着淡淡的控诉。

“没忍住。”

“昨天才出院。”

“怎么还管起你老师来了?”谌年手掌拖着小孩后脑勺,“走了,赶紧回教室上课了,小孩一天到晚操太多心容易老得快。”

“老师。”倪鸢的语气郑重。

“怎么了?”谌年停下来等她的下文。

倪鸢一脸严肃,却没想好怎么劝。憋出一句:“吸烟有害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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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上午,月考各科成绩已经全部揭晓,全年级排名出来,倪鸢比开学考试还退步了十几名。尽管她文科科目拔尖,但被数学拖了严重的后腿。

数学是极容易拉开差距的科目,两极分化严重,有的人轻轻松松直奔满分而去,有的人蒙对几个选择题还得靠运气。

倪鸢原本想再跟班主任胡成谈申请住校的事情,因为名次退了,事情没谈成,反倒被上了堂政治课。

胡成让她专心搞学习。

“要不你去跟谌老师谈谈?她说不定会有办法。”丛嘉收拾书包,象征性地往里塞了本练习册,做做样子。

“那我去教师公寓找她。”倪鸢说。

谌年比班主任更了解她的家庭状况,跟她没什么不能说的。

傍晚放了学,倪鸢去找谌年。

教室公寓前种了一片杉树林,高耸端直,树形整齐,把夕阳切割成无数缕金色的丝绦。

谌年住A栋301,来六中读书的一年多里,倪鸢去过无数次。

当初谌年要没给她配把钥匙,倪鸢觉得不太好意思,拒绝了。

她轻车熟路地穿过小径,直奔三楼。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楼道里听见了重物落地的声音。

“笃笃笃。”

倪鸢敲响了301的门。

却迟迟不见有人来开。

就在倪鸢怀疑谌年是不是不在家的时候,门里又传来了一声响。

这次倪鸢确定不是她的幻听,那声音沉闷,却清晰,像人砸在地板上发出的动静。

“老师!”倪鸢边捶门边大声喊,她担心谌年胃病又犯了。

“老师!”

就在这时,门开了。

谌年站在门里,除了脑门上冒了层细细密密的汗,头发有些乱,除此之外,没有什么不妥。

“老师,你没事吗?”倪鸢问。

“我能有什么事?”谌年笑。

“那就好。”

谌年招招手,“先进来,桌上有冷饮,去喝一杯。”

倪鸢来的次数多,鞋架上有双专门为她准备的家居拖鞋,浅浅的粉色,柔软舒适。

她蹲下换鞋,却发现今天地上多了双新潮的男款球鞋。

“老师,你今天有客人吗?”

倪鸢疑惑地站起来,视线越过谌年,看清了客厅里的情形——

一尘不染地棕色地板上,躺着个被打趴下了的少年。额发湿透,凌乱地耷拉着,高挺的鼻梁上渗着细密的汗珠。眼神阴鸷,写满了不甘心。

胸膛剧烈起伏,正喘着粗气。

倪鸢被这副场景唬住了。

不确定地问:“老师,那是?”

“哦,”谌年不甚在意,“介绍一下,我儿子,周麟让。”

“你们……”

“打了一架而已,他输了。”

谌年面朝倪鸢,没注意到自己身后的动静。

男孩蹿起,从背后突袭。

他的右手在抓住谌年肩膀的那一刻,反被她拦截,擒住,过肩摔,砰地一声砸在地板上。

倪鸢终于明白过来自己在门外听到的声音是怎么发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