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大的汗水一颗颗落下，滴答滴答砸到泛着金白宝光的台阶上。</P>
到此为止了嘛？</P>
陈惜玥不甘心地捏紧双拳，疼痛稍缓后，抬头，望向近在咫尺的顶峰终点。</P>
接着，一双青纹云履靴强行进入视野，顺势向上，对上那双熟悉又陌生的淡漠黑眸。</P>
而后，眸中冷意散去，柔情和鼓励转瞬填满，清冷面庞上浅浅弯起一个温柔的笑。</P>
怔怔看了半秒，陈惜玥喉头滚动，深吸口气，眼神恢复坚定，不顾剧痛，站起，抬脚，一步，两步……</P>
第十步，立在顶峰，和师尊对视，直至其展开一个肯定又骄傲的笑后，她提着的那口气终于散了，倒了下去。</P>
然而，才稍稍倾斜，便落入了泛着清淡花香的柔软怀抱……</P>
画面再转，这次是一间卧房内，又长大了些，约莫十八的陈惜玥脸色苍白的躺床上，额头直冒汗——显然，她中毒了。</P>
床边，单凝菱端着一碗看着就哈人、还冒着热气的乌漆嘛黑不明药汁，小心扶起床上人，靠在床头，而后一勺勺吹凉，喂下。</P>
也许是真的太难喝或是别的什么原因了，每喝一口，陈惜玥的表情都像在受刑。</P>
见此，单凝菱将碗暂且搁下，揽她入怀，靠着自个，边帮她顺药力，边喂。</P>
碗见底后，她又取来手帕，一点点轻柔、细致地擦干净嘴角。</P>
喝完后，药可是发挥作用，陈惜玥眼皮不住打架，依在师尊温暖的怀里，睡着了……</P>
第四个画面，演武场上。</P>
单凝菱手持木剑，凌空绘符，刹那间，剑落符成，再一挥击，符便化作万千流火，射向前方相隔甚远的四个木桩子。</P>
嘭嘭四声爆响，木桩子灰飞烟灭，只留下四个大坑。</P>
陈惜玥站在一旁，惊异看着，师尊演习完后，也跟着挥舞。</P>
可惜，作为初学者，不会把握分寸，力道过大，仅画了一半就溃散了，压根成不了符。</P>
又尝试了六次，皆以失败告终。</P>
羞愧、懊恼之时，单凝菱走了过来，牵起她的手，一步步带着，边画边讲解，将其中细节一一点名，疏忽、易错点也一一指出。</P>
不厌其烦的一遍遍重复，一遍遍演示，直至陈惜玥能独立绘制一符为止……</P>
第五个画面，山顶清泉池上。</P>
银月高悬，万籁俱寂，唯有那袅袅琴音连绵不绝，醉人心脾。</P>
月色下，倾城女子凌空盘坐池中央，身下是一朵栩栩如生的硕大冰莲花，周围开着大大小小数朵小冰莲，浓郁的灵气凝集成冰蓝光点，伴随琴音翩然起舞。</P>
陈惜玥躲在天然岩石后边，偷瞄那纵情弹奏的、宛如池中仙的美人，眸光微闪……</P>
第六个画面，一处密林空地里。</P>
十几个青面紫唇，桀桀怪笑的黑衣魔修洞穿了拦路修士的胸膛，张开血口，将后者一个个吸成干尸。</P>
为首魔修狞笑着掐起其中一个年纪稍小的女修，嚣张地逼近已是强弩之末的陈惜玥，在她愤怒、怨恨的目光下，一手插入俘虏胸膛，再猛地一扯，殷红热血飞溅而出，洒了陈惜玥满身满脸。</P>
然而，落入绝望深谷之时，她的意志再次爆发，嘶喊一声，与剩余同门一块，燃烧真元，欲与这群杂碎同归于尽。</P>
却在这时，埋于体内的灵符被动激活，一道五米高的熟悉半身像自她前方显现。</P>
仙人垂首，无喜无悲，顷刻间，气温骤降，在场所有魔修凝结成冰雕，方圆千里皆被冰雪覆盖，白惨惨一片，哪怕是气态的魔气也给冻成一条条蜿蜒扭曲的冰锥。</P>
下一秒，冰晶溃散，连带着包裹其中的血肉都消失殆尽，只留下最精纯的能量返还天地。</P>
卸了所有气力的陈惜玥向后倒在雪地里，顾不得擦拭满脸的血，痴痴看着尚未消散的半身像背影，露出了释然的笑……</P>
放电影般，她们相识、相知、相处的一桩桩、一幕幕缓缓滑过。</P>
莫千娇越看越沉默，起先还疑惑陈惜玥怎么就能喜欢上自己师傅的。</P>
天梯那里她还能感慨一句“师徒情深”，到喂药那里，感jio就有点不对劲了……</P>
直到月下弹琴，得，她知道为什么了……</P>
种种迹象表明，单凝菱是偏爱陈惜玥的，这点毋庸置疑。</P>
可这份爱意不掺杂任何私情，也没有任何欲念，仅仅是对宝贝徒弟，对优秀后辈的看重和疼爱。</P>
还有一点，就是因着那张和陈嫦曦分外相似的脸……</P>
关于单凝菱和陈嫦曦这对师姐妹的暧昧往事，莫千娇自然听说过，也在论坛上吃过瓜，甚至看过她俩的同人话本。</P>
就，怎么说，尺度挺大，就是过于ooc（崩人设）了。</P>
而从短暂的几次接触看，她不认为那俩有超出师姐妹的关系，但这感情也确实不是一般的深，都能为彼此付出生命的那种。</P>
甚至有传言，当初陈家和上清宗都有意撮合她俩，可惜……</P>
总之，单凝菱绝不是因得不到陈嫦曦而把她的侄孙女当成了替身，她真的，只是把她单纯当亲闺女看待。</P>
所以，最大的问题还是陈惜玥自个。</P>
正这么想着，莫千娇忽地感觉空间一阵晃动，头晕目眩，好像给装进了罐子里，被疯狂摇晃。</P>
与此同时，所有的画面如玻璃碎裂般碎开，前方出现一颗白色光点，眨眼间涨大，刺得人睁不开眼。</P>
莫千娇下意识双手遮挡，从指尖缝隙中查看情况。</P>
下一秒，她出现在一棵巨大的桃花树下，光芒也黯淡下去，恢复到了正常亮度。</P>
环视一圈，地方不大，仅有百来平米，外围全是浓雾，光是也是从浓雾中来的。</P>
再一转视线，发现树下有一道修长的熟悉人影。</P>
她连忙走过去，距其两米处停下，轻声唤道：“陈师姐？”</P>
“嗯。”那人轻轻应一声，又盯着树干好一会才转过身来，“你是，书院的莫师妹。”</P>
“是。”莫千娇毫不意外对方会知道她的身份，显然，脱离心魔束缚后，她的神智也恢复了，而以她的聪慧，猜到自己的身份并非难事。</P>
陈惜玥轻轻一笑，谢道：“辛苦师妹了，待一切事了，我再携礼答谢吧。”模样果真和陈嫦曦极其相似，不同的是少了后者的锋芒和气势。</P>
莫千娇摆手，笑道：“其实我也没干什么。”</P>
再复盘一遍，其实漏洞挺明显的，她应该早点想到的：心魔的目的为何？自然是取代本体。</P>
最简单粗暴的方式便是直接捆缚本体，可惜陈惜玥不弱，它无可奈何，自然就只能困住她，慢慢吸收她的力量。</P>
那要怎么做呢？只需混淆她的记忆即可。</P>
在陈府，还有什么能比下人更能容易伪造的。</P>
但它也不能做得过于明显，欺压多了，她会反抗，进而发觉不对；不压榨么，又太假。</P>
所以，只需让她当个不起眼的小透明即可，管事会记得她，会给她安排任务，犯事了也会惩罚她，只是程度相对较轻。</P>
平平无奇，无功无过，就像大部分普通人……</P>
“算了，先出去吧，单宗主她们应该等很久了。”确认是本体后，莫千娇也不想多管其他，提议道。</P>
然而，陈惜玥却摇摇头：“再等等。”</P>
“等shen……”话未出口，外围浓雾便随之翻涌起来，层层叠叠，外吐内吞，起伏不断。</P>
四周暗淡下来，只余正上空的耀眼白光，仿佛置身井底。</P>
又两个呼吸的功夫，浓雾漫上了天际，如粘液般的浓稠黑水便自白光中泄下，浇在桃树顶。</P>
两人一齐蹬腿，后退，紧盯着树冠。</P>
只见，黑水顺树干而下，流到与两人视线齐平之处，开始变换形态。</P>
很快，一个仅有上半身的怪物便化了出来，脸型、五官和陈惜玥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