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电影即将迎来尾声。</P>

人物形象一瞬之间在此刻倒塌。时代将刚强的男人折磨的软弱和市侩。</P>

对于段小楼霸王形象的坍塌，《霸王别姬》一直在做铺垫。</P>

看到段小楼一副狼狈，每一个观众都感受到了震颤，那是角色本身悲剧所带给人的震颤。</P>

京剧名角，却变成了人人唾骂的反革命。</P>

段小楼和程蝶衣二人都被定了罪。</P>

每个人身上都挂着牌子，细细的绳索如同钢线，仿佛要将所有人勒死。</P>

他们被推搡着，路过的行人也朝着他们二人丢石头。</P>

段小楼走在身前，程蝶衣紧随其后，不离不弃的模样，好像是真的霸王别姬。</P>

所有的人围住了段小楼，此起彼伏且高昂的呼唤着，真实上演了一出四面楚歌。</P>

菊仙也在此时走到自己的丈夫身前，不希望看到他受到伤害。</P>

汉军已略地，四面楚歌声，霸王意气尽。</P>

“段小楼不老实。”</P>

“段小楼程蝶衣是黑线人物。“</P>

这一处长镜头十分缓慢，似乎要将所有人都囊括在镜头之中。</P>

所有人被迫跪在地上，前方烤着火，太阳晒着他们的脸。</P>

高温已经让空气扭曲变形。</P>

火焰烘烤着剧中的人物，同时也烘烤着影院的观众。</P>

影院里一句话都没有了。</P>

所有人都见证着悲剧的降临。</P>

一脸高傲的小四，看着深陷绝境的段小楼和程蝶衣。</P>

观众无论多么愤慨。</P>

此刻，也都转化为了无言。</P>

他们逼着段小楼交待。火焰烘烤着他的脸颊，如同施以酷刑。</P>

段小楼不仅是屈服，更是崩溃。</P>

越是恐惧就越是愤怒，段小楼道。</P>

“我说。”</P>

“他是个戏痴，戏迷，戏疯子！”</P>

段小楼肩膀被摁住，被彻底的控制。</P>

“谁？快说。”</P>

最后，段小楼平静的说出“程蝶衣”这个名字。</P>

“他是只管唱戏的，他不管台下坐的是什么人，什么阶级，他都卖力的唱，玩命的唱。”</P>

“你避重就轻，你不老实！”</P>

这一吼，段小楼身上的所有气焰荡然无存。</P>

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P>

段小楼开始交代事情，开始一一列举段小楼曾经做过的事情。</P>

一句一句，如同钝刀一样在剜程蝶衣的心，如今已已经变得鲜血淋漓。</P>

他破口大骂骂程蝶衣。</P>

群众的口号再一次发生转变，从一开始的打倒段小楼变成了打倒程蝶衣。</P>

最后，就连段小楼也都跟着一起喊起了口号。</P>

叹为观止。</P>

影院里的影众们感受到了角色的疯狂，此时的段小楼已经变成了一个陌生到不能再陌生的人。</P>

心惊肉跳的观众们瞪大着双眼，看着面前无比惊悚的这一幕。</P>

他一一罗列着成蝶衣的罪行，崩溃的他越说越起劲，讲起话来都已经变成了京腔</P>

最后一字是那样的高昂。</P>

所有人再次喊起口号，怒骂程蝶衣，是不忠不义之人。</P>

段小楼已经交代清楚，可是，他们希望段小楼说的更多。</P>

这一段实在是太过于始料未及。</P>

给人一种人物命运的悲剧感。</P>

段小楼虽是霸王项羽，有骨气，但终究斗不过天命。</P>

段小楼疯了，心中的霸王断然无存，神态已然崩溃，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自己。</P>

“他抽大烟，他抽起大烟来没命，不知抽光了多少劳动人民的血和汗。”</P>

火焰不断的烘烤，热流让空间扭曲，也让段小楼扭曲了起来。</P>

人性的坍塌，开始扭曲呈它形。</P>

菊仙就在一旁默默的看着，目光呆滞。</P>

段小楼面前的火焰更大了。</P>

腔调从一开始的戏腔变成了哀腔。</P>

“他为了讨好大戏霸袁世卿，他，他给袁世卿当，当——”</P>

话未说完，菊仙在此时喊了一声，“小楼。”</P>

段小楼仍旧在指责程蝶衣，当镜头给到程蝶衣时，他也屈服了。</P>

段小楼将头上的帽子身上的衣饰全都丢进了火堆中。</P>

最后他将那柄剑都丢进了火堆里。</P>

他丢尽的不仅仅是京剧道具，更是他作为霸王的傲骨。</P>

这一丢，仿佛再也就捡不回来了。</P>

虽然他犹豫，声音打着颤，但仍旧将那柄剑丢进火堆里。</P>

菊仙冲进人群之中，将火堆里的那把剑捡了出来。</P>

他知道这柄剑对程蝶衣的重要。</P>

剑象征着最后的京剧，那是一切的精神所在。</P>

火焰不断的炙烤着。</P>

而看到这一刻，崩溃的不仅仅是段小楼，更是一生命途多舛的程蝶衣。</P>

而在这一刻！</P>

程蝶衣变成了虞姬。</P>

和段小楼的癫狂不一样，程蝶衣的话语，要给人一种死者之前的平静，就像是看开了一切。</P>

程蝶衣与虞姬合二为一，他的眼睛湿润了，瞳孔之中泛着死光，像是已经消逝着的希望。</P>

“你们。”</P>

“都骗我……”</P>

“我也揭发！”</P>

程蝶衣站了起来，说：“揭发姹紫嫣红，揭发断壁颓垣。”</P>

“段小楼，你，你天良丧尽，狼心狗肺。空剩一张人皮了。”</P>

程蝶衣站起身来，他的声音嘶哑，再无唱戏时般的婉转。</P>

他走到了菊仙的面前，满面悲怆。</P>

“自从你贴上这个女人，我就知道完了什么都完了。”</P>

“你当今儿是小人作乱，祸从天降。”</P>

“不是，不对！”</P>

“是咱们自个儿一步一步一步步走到这步田地来的报应！”</P>

“我早就不是东西了。”</P>

“连你楚霸王也跪下来求饶了，那京戏它能不亡吗？”</P>

“能不亡吗？”</P>

程蝶衣质问着段小楼，崩溃的大哭大笑，又骂道：“报应！”</P>

程蝶衣挣脱开所有人，大声吼道。</P>

“我还要揭发！”</P>

“就是她。”</P>

程蝶衣伸手一指面前的菊仙，开始揭发。</P>

“她是什么人啊？我来告诉你们她是什么人。”</P>

“臭婊子，淫妇，她是花满楼的头牌妓女。”</P>

“潘金莲！”</P>

这一个名字迸发出来的时候，菊仙也无望了。</P>

他看着已经被逼疯的二人。</P>

紧接，他们又抓住菊仙，三个人构成了一场罗生门。</P>

他们又问段小楼。</P>

“她是不是妓女？是不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