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王尘指了指自己，“我是好人吗？”</P>

“您是个好人。”</P>

“不，我不是纯粹的好人，我帮你是因为我们的目的重合了，属于我的那份报酬已经拿到，不需要你再额外付出什么，何况…你确实没什么能给我。”</P>

除了那张面具，你什么都没有了。</P>

“有一事实在不胜惶恐，您帮了我，我却尚未请教您的名讳。”</P>

“我叫尘。”</P>

“尘…真是好名字呢。”花散里诚挚地鞠了一躬：“那就，就此别过吧，我会将您与您的恩情铭记于心，真的很高兴遇到您。”</P>

道别之后，她便要通过独属于她的方法转移到别处去，然而王尘紧紧抓住了她的胳膊，没有让她逃走。</P>

“你不是地狐巫女吗，为什么不肯和八重神子见面，她也是狐狸，还是鸣神大社的宫司。”</P>

是因为自卑，还是自责，又或者两者都有？</P>

“男女有别，请您、请您放开我吧。”</P>

“你以为说这些有用？不告诉我原因，我是不会放手的。”</P>

这条纤细手臂，根本没有体温。</P>

沉默良久，花散里叹息一声，解释道：</P>

“还记得我跟您讲过‘狐斋宫’的故事吧，其实我继承了她的记忆……狐斋宫为了保护鸣神岛而与漆黑的灾厄作战，最终被灾厄吞没了。</P>

“后续的故事则是，吞食了狐斋宫的灾厄被斩落，作为炽烈的污秽流入了大地，而狐斋宫的思念与记忆也回到了鸣神岛的大地中，因为她的记忆非常强大，所以即使是漆黑的灾厄，也没能将其完全消解。</P>

“于是，名为花散里的我诞生了，我乃是狐斋宫大人的记忆加上污秽的力量形成的，我，即是污秽。”</P>

无声无息中，她摘下了自己的面具。</P>

“很怪吧。”</P>

“我觉得很漂亮。”</P>

“请别开玩笑了……所以，身为狐斋宫陨落后才得以诞生之物，身为害死狐斋宫的力量催生之物，身为狐斋宫需要清除之物，我为继承她的记忆而骄傲，却不应该有僭越之举，那位八重神子，我不能和她见面。”</P>

可是你已经用主动赴死向我证明过一次，你拥有不输给任何人的品格。</P>

“神子想要见你。”</P>

“我不会见她的。”</P>

“我说过吧，我不是纯粹的好人，我会出于个人意志、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而去做某些事，我想让你活下去，你想活下去吗？”</P>

“活下去……如果能活下去……谁又会想死呢？”重新戴好面具，花散里轻轻摇着头，“继承了她的记忆，见到了那么多美好的事物……可那些不是我能触碰的。”</P>

“我们刚刚战胜了一个善于玩弄记忆的敌人，你知道他做了什么吗？只靠记忆，他让一枚神之眼作为一个人活了过来。</P>

“记忆或许是一个个体最重要的东西了，每个人当下的人格都是由过往的记忆累积塑造而成的，倘若把一个人的记忆完全转移给另一个人，只要他没察觉到这个真相，恐怕两个人的所作所为不会有任何差别。</P>

“虽然你清晰地知道自己只是继承了狐斋宫记忆的另一个个体，但那并非是你的错吧，你可以带着她的记忆和思念，替她保护神樱树、保护稻妻，也可以勇敢的去做任何事。</P>

“你的确是由污秽的力量形成的，可你不是污秽！</P>

“只要告诉我，你想活下去，我就会帮你。”</P>

“您……”</P>

狐斋宫身体颤抖，面具之下的眼眸在哭泣，她想蹲下身把自己蜷成一团，想把自己变回石像，但一只胳膊被人拉着，丝毫没有让她独自哭泣的想法。</P>

“真的可以吗？”</P>

“我会帮你。”</P>

“我……我想要活下去，我想要避免被当做污秽祓除的命运，我很害怕，可我不能逃避，我……”</P>

“足够了，跟我去见八重神子吧。”</P>

“这时候想起我啦？我在这边哦~”</P>

突然有不符合这种悲情气氛的声音从上方响起，这段树根也有两个出口，一个是绀田村村长家的井，一个在靠近西海岸的山洞，山洞原本被机关门封闭着，上次来的时候，八重神子把它开启了。</P>

“八重神子？你什么时候来的？”</P>

“哎呀呀，我来了可有好一会儿了，刚才还听见你亲切地喊我的名字呢，这么快又连名带姓的喊了？”</P>

王尘摸了摸鼻子，有点尴尬。</P>

“原来…狐斋宫把她的记忆留在了稻妻啊，这可真是除了生命之外最宝贵的东西了，毕竟，拿掉一个人的记忆，那他就什么都不剩了。”</P>

“八重神子……”</P>

花散里怔怔地仰望着她，虽然在有关于她的记忆，关系好像很不错，可那不是自己的记忆。</P>

“真正的灾厄已经被消灭，虽然构成你的一半是敌人的污秽，另一半却是我们珍贵的宝物，即使我无法把你当做狐斋宫来看待，带着那么宝贵的东西，既然你想活下来，我也舍不得让你死。”</P>

“而且……”八重神子叹了口气，神色有些落寞，“她那么温柔，如果是她的话，肯定也会让你活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