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这个时候下来找我?万一那个老狐狸看出些岔子怎么办?”艺术家双手插兜。
斯佳看了看走廊,回过头来:“老爹!那边今天刚送来的东西有动静了!”
“这么快么?那我们先上去再说。”艺术家挑了挑眉毛,“我记得他们今天才送到的吧,就算满打满算,中间运输的时间也不过三天,怎么可能这个时候就有动静了?难不成他们走了一些特殊航道?”
湖畔酒店,顶层秘密货物仓储区,最靠内的区域。
这里就是大多数酒店或宾馆都会设置的秘密区域,空间有大有小,宾馆很少有老板愿意设置,而大酒店则是由于空间充裕,加上投资者一般资金充沛,所以会在一些隐秘的地方设置一些暗门,通向墙壁内的秘密空间。这些空间多数被用作从事一些非法的行当,例如在帝国,这个非法行当基本都指的是人体器官贩卖,而其它国家则各不相同。湖畔的顶层原本这块区域是被用作走私使用,但在艺术家来到这里后,命令集团工程队把最里面的一块加装了一圈隔层,制造了一个秘密中的秘密空间,至于用来干什么,工程队不知道也不关心。
工程队的队长来到这里,直到施工完成,从始至终恪守谁付钱就给谁干活的目的,以至于欧琛内政厅下属的城建局来调查施工方案是否属实的时候,他全程都没搭理过那些人一句,只是借着赌场厕所改造的名头一件又一件地往里面搬各种设备。
“怎么样了?你们不是说他有动静了么?怎么我看起来没什么区别。”
“巴斯克小姐,我们只是说他有动静,但也没说他能像正常人一样活动啊!”
“好了,别聊那些没有用的了,你们负责他的观察和护理,能说出这种话来肯定是有情况发生,先好好给我讲讲。”艺术家说,“斯佳暂时不要说话了,好好听着。”
艺术家的心情也有些焦躁,只不过这种焦躁就像水面上的一个气泡,转瞬即逝,为了尽快知道货物的情况,他不得不让自己的秘书先闭嘴。
货物不小,但也算不上多大的大件,但是为了保护货物所使用的各种仪器设备就几乎占满了这片区域的空闲处。站在不大的可以放脚的区域,面前是一个类似于游泳池的池子,池中的水散发着幽幽的蓝色荧光,底部隔着一层玻璃的射灯射入水里,照亮了整个“泳池”。水池的四周联通着许多包覆厚实的软管,这些软管的正中央躺着一个看起来身负“残疾”的人,从这个人的肢体形状来看,大多数医生会认为这是受了伤截肢所导致的残疾,手术切除缝合,皮肉愈合生长在一起后就会是这个样子。这个人在池子里已经泡了很久了,从聊天的内容来看,至少已经有十多个小时,而这个人目前还没有看到有任何动静来证明他还活着。
“复原速度怎么样?看起来四肢恢复的不是很好。”艺术家用手去感受了一下水池的温度。
“已经很好了。那些追猎者把他带来的时候装在冷冻液里,他身上的细胞也才刚适应这里,我做评估的时候问过那些人,据他们所说,这家伙是被运输机上的GAU打中的,进入冷冻仓的时候一只腿只剩了根,上半身一边没了小臂,一边连着半块胸都没了,这确实符合那种大口径弹药的杀伤力。”医生说。
“怎么还用上GAU了?他们手里的枪呢?就算不用枪,他们‘围场’就没点特别无害化的手段?”
“我也不清楚,总之那些流氓就是这么干的。我一早就建议过你,这种事情其实还是用我们集团下面的那些黑手套比较好,这群pc蠢货除了蛮干也没别的本事了。”
“你这个建议也是半斤八两,你以为我们那些黑手套能不牵扯我们?这次就算是‘围场’出手,你看看,帝国的人都找上门来了。”
“帝国?你确定你只是叫‘围场’绑了个人?”
“顺路杀了个中将,四十九舰队司令官,沃克,前段时间上任的。”艺术家似乎没把医生的震惊当回事。
医生虽然和艺术家挺熟的,但“医生”这个称呼并不是艺术家称呼自己所用的那种花名,而是实打实的职业。只不过他属于医生中的那种异类,为了某些医学研究以及金钱,他在很多业务上是没有底线和道德观的,所以他在所有正规的医疗机构都混不下去,也吃过不少牢饭。最适合他的地方是哪里?在整个宇宙中只有一个去处,只有为了私人星河巨企打工才有出路,巨企不在乎他的道德观,因为宇宙中人类之间最没有道德的就是这帮子终极资本家,如果说联邦或者帝国的资本家还会有些家国观念和道德底线的话,这些星河巨企的道德水平比之人类未开智之前还要低得多;同时,虽然宇宙中没有道德的组织有很多,但能提供优渥生活与大量金钱的也只有这些巨企,他终归是一个医生,不想去当那些pc或者宗教组织里的私人医生,承受着与利益不成正比的颠沛流离的风险。
医生很有能力,但艺术家现在这个身份却没必要告知他太多事情,说给他听是因为艺术家觉得想说,不告诉他也是因为艺术家不想说而已,轮不到一个打工人来抱怨这些。
“那我们是不是应该准备转移?帝国那些人就是可恶的鬣狗,他们迟早会找到我们这儿的!晚了的话就来不及了!”医生的面容显然充满了焦虑,“真是可怕!你们这是打算要和帝国开战吗?”
“你们啧啧!真是无情啊,医生!难道不应该是我们么?”艺术家笑着斜视。
“我给你们工作的前提是要保证我的安全,但现在你们违背了这份协议。”医生很是认真的说。
医生这话显然不是开玩笑的口吻,他是很认真的在考虑自己的退路。帝国的强大早已深入人心,那不是任何资本所能抗衡的力量,如果由资本所掌握的力量能超越政治与普通人的结合,那么帝国这个国家本就不应该诞生在这个世界上。安达尔企业联合体这样庞然的巨物尚且要在帝皇脚下匍匐,作为组成联合体的一员的巴斯克集团又怎么可能拥有单独抗衡帝国的实力。
“还是先完成手上的工作,你在这里急得跳脚也没什么用,这些事情自有我们去搞定。我们给你发工资,安排豪华生活,支持你的那些研究,可不是为了让你在这里操这些心的。”艺术家严肃提醒,“比起那些,我认为你完不成工作的代价可能更严重。”
“你想让我干什么?我已经把所有能做的做好了,现在这家伙能多久恢复,能不能恢复我都不清楚,如果不是你告诉我他身体很特殊,我甚至都不会相信那些追猎者说的鬼话!”医生耸了耸肩,“不做肢体续接手术,能够自己长出已经断掉的血肉和骨头,还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你觉得拿出去有人会相信么?这话我要是敢对我当年的老师说,他绝对用教材打爆我的头盖骨!”
“拜托,我是资本家!我可是资本家!你说这话就像是一个内政厅的人在向主管抱怨,我的工作已经做完了所以能不能提前下班。”艺术家一巴掌拍在了医生的背上,“你应该回答我‘老板我去忙了’而不是问‘我还需要做什么’,而且你就不能想点办法把他的状态量化一下告诉我?”
“如果内政厅的人愿意,或者科学院需要,我也更想去那里工作!”医生踉跄了一下,翻了两个白眼。
地面水池的表面突然变得异样,泛起了不少波纹,朝着池边扩散而来。
艺术家看到了,底部的那个“残疾人”动了,虽然幅度不大,可在平静的溶液介质中经过传导,还是在水面上引起了肉眼能轻易察觉的动静。
“他醒了?”艺术家疑问。
“不一定我刚才告诉斯佳小姐的那次也是这样,我现在一度怀疑那只是新生肌肉筋膜的生理性抽搐,毕竟小孩睡觉的时候都会蹬被子,而这家伙现在和小孩子也没多大区别。”医生摸着下巴那不存在的胡子。
水底的“残疾人”又动了,这次的幅度就不像那样小打小闹了,而是非常明显的肢体移动。他的手臂微微上移,借助着浮力在水中飘荡,苍白没有血色的手在溶液中努力的挥动,像是想要抓住那些不断上涌、破碎的气泡。
可他是那么的无力,透过湛蓝的溶液都能看出他的使劲,但他的手似乎并没有那么听话,手指只是微微蜷曲便再也前进不了一点。
艺术家看向了医生:“现在他是个什么情况,需要做什么还是?”
“他还是没有醒来,他的身体虽然在动作,但是他的意识现在还在混沌之中,我们医生并不靠动作判断他们的精神状态,这得让仪器的数据来说话。”医生看了看信息板上的监测信息,“他的神经信号很紊乱,他这时候应该是在做梦,至于是什么梦我就不知道了,但如果梦里的东西太过于刺激,这有可能会导致一些不好的情况发生。”
“噩梦?你说的是这个意思是吧?”
“不一定,你说的这个范围太广了,噩梦不一定会导致人的神经信号紊乱,这种情况一般是有什么能刺激到他的事情发生在梦里,而且这个东西发生在现实里一定更能让他产生这种激烈的情绪。”医生的神色纠结,“最好是把他的手脚绑起来,绑在池底就行。”
“不用,我觉得不会有你想象的那种情况出现,让他就这样就行了。”艺术家说。
医生还想说什么,但想了想刚才老板说的话,还是打住了。
这也算是职业病,作为一个医生,无论他怎么道德败坏也好,总归是不喜欢客户不听自己的建议的,一般对于一个医生来说这是一种难以接受的事,他们下意识的会认为是自己没把问题后果的严重性说明白。但如果从打工人的角度来说,老板都明说了决定,再开口去强调自己的建议似乎是有些低情商了。
艺术家此时仔细的端详着水底的那个人,表情很是有趣,似乎是开心,但笑容之中又有些别样的意味存在。医生很想对自己这个老板说不要再看了,先想想办法把帝国那些闻着味儿来的人给糊弄过去吧!现在他们都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安德-巴斯克只要没告诉他接下来准备怎么办,他的心总是悬着的,就像是一个躺在断头台铡刀下面的人,可是铡刀既没落下,也没有人告诉他应不应该从台子上起开。
医生不知道,但艺术家并不慌张,因为他很了解这些帝国人。帝国的国家机器很强不假,但在没有实质性的证据的情况下,对内政厅会派内务部行动队来抓人的这种担心是很多余的,起码现在,艺术家看不出今晚来的那群人有这个苗头。他在这里作为巴斯克集团的董事长,他与这些人打交道的次数太多了,大多数商人资本家只看到了内政厅以及议会凶狠的那一面,所以把他们当作洪水猛兽一般敬而远之。艺术家不否认这个说法,但他也能同时看到这些人软弱的一面,那是人性,只要这些人还不是机器人,他们就一定会按照人的模式行事与生活。政客与政府工作者,凌驾于他们的同时一定会给他们留下不少的余地,这是经济发展和个人仕途利益所决定的。
“你检查过他的血液么?”艺术家问。
“没有,那对于他很危险。”
“那你可能会错过一些重大的医学发现。”艺术家喃喃自语,“但这对于你来说不一定是坏事。”
“他的自愈能力来自于哪里?看起来他的各项数据与常人无异,当然,我这里说的常人是指的正常人类范畴,军人之类也包含在内。”医生问,“超能力?”
“他之前是一个军人,难道自愈能力强一点不是很正常么?”艺术家叹气,“你不会还活在几百年前吧?你这些从哪个老坟墓里挖出来的医学知识可要不得,看来我是不是应该考虑给你降点薪水?”
“别开玩笑了,这根本不是军人这么个蹩脚的理由可以解释的。基因工程很厉害,但还做不到这样的效果,这根本就与传说中的不老不死是差不多的样子了。”医生说。
“你不如就当他有超能力好了,小时候看过‘超人’漫画没?就是那样。”艺术家不是很想给医生解释得太多。
“超能力?这种解释更没道理。”医生说,“刚才我说了,根据那些追猎者的描述,他是被GAU直接击中,直接击中,你懂么?GAU不是那种小管子,运输机上的GAU无论是98还是108都是大口径弹药,而他仍然被打碎了,成了这个样子。他如果是你口中说的超人,那子弹就不应该能伤害到他,所以这不可能是什么超能力。”
“问那么多干什么?”艺术家不耐烦。
“这是一个医学问题啊!如果这个问题搞明白了,我就能够拿着他的研究资料去研发药物,如果最后能够开发出长生不老的药,我就能青史留名了!”
“别想了,你研究不了的。”艺术家浇了一盆冷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