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巅峰造物(2)(2 / 2)

耳蜗里的微型通讯器响起刺耳的声音,艺术家念祷着那个令人害怕的话语,像是有着蜜糖的魔咒,阿列特的意识在这一刻丢失了。

他的手动了,脚步轻点,挡在了怪物和女子之间,无垠的死气在四周蔓延,楼顶的气温骤然又下降了几度,而那头怪物没有做出任何反应。阿列特站在没过鞋底的积水之中,这里是那头怪物的必经之路。

怪物冲到了他的身前,阿列特抽刀出鞘,手腕翻覆,一轮黑色的新月冉冉升起,怪物的行动戛然而止,然后重重的摔倒在地上,却没有溅起雨水。这是割裂的亚空间,死亡行者在世界的夹缝中战斗。它的身体被切成了两截,中部以下已经失去了动静,而上半部分则还在孜孜不倦地爬行,朝着那个女子,想要吃下那鲜美的食物,阿列特或许潜意识里意识到,这些毛骨悚然的怪物和他沉没在死亡之海中一样,只不过他手边有能抓住的树枝,而这些可怜的生物只能渴求生命以期脱离苦海。

这是无比诡异的一幕,楼顶只有一名男青年和一名女子,却像是存在着四个生物,男青年身上的那个人看着暴雨如注的地面,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雨线飘荡开来,面前地上的雨水无缘无故地蒸发,像是一条河流彻底卷走了某个挣扎的生命。

时间很快流逝,两分钟过去。

二号一步跨入雨中,看着倒在地上的御名立即奔了过去,丝毫没有注意到那个站在一旁一动不动低着头的男子。

今晚的夜空是如此的喧嚣,黑色的浓密云层像是一座又一座起伏的山峦,无数的银灰色巨龙在闪电雷暴中穿梭,离此处的千米高空之上,那些涂着暗蓝海军刀剑的运输机的推进器在疯狂吼叫。

简单进行了包扎,御名的出血已经基本上止住,黑影的血液中的活体金属一定程度上阻止了失血的速度,但这并不意味着脱离了生命危险,之后附带的一系列暗伤才是可能要命的伤害。

做完这一切,五号的越野车也开了上来,四个小型反重力引擎放射着蓝色光芒,二号心说终于可以撤离了,于是四周看了看,找到了那个在雨中发呆的青年,拉着就准备走。

这一拉倒好,阿列特的身躯直接倒了下去,二号眼疾手快的接住了他。她低头皱眉看向这位五皇子,想要弄清楚怎么了,却发现青年的眼睛紧闭,翻开一点眼皮出现的瞳孔涣散无神。二号看着那在雨中有些苍白的脸,伸手触碰了一下面庞和头,这个动作像是情侣之间的亲密触碰,但在此时,二号是在检查阿列特的身体情况。

她的眉间折痕更深了,手在微微发抖,那不是癫痫之类的病发症状,而是触碰到了高温后的自然反应。阿列特的额头滚烫,二号心里凛然,这已经不是发烧或者感冒了,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她们不清楚的事情才会使得状况如此。

不过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二号运转起身体内得活体金属,靠着增强后的力量夹着两个昏迷得不省人事的人挪进了车内,关上了车门。

“你就打算一直这么睡着么?”一个声音响起。

阿列特迷迷糊糊间一个激灵,而后莫大的恐惧向他涌来。

手掌拿起,细密的流沙从指缝间滑落,没在手中留下一点痕迹。戴着粗壮锁链的男子拖动着身体,走路发出磨砂碎石子的叽叽声。

男子并没有遮盖面貌,浑身上下的景象都直白地显现在阿列特的瞳孔之中,他似乎从男子身上看到了漆黑夜晚中的光芒,毫无光源的沙漠海洋中,这点光闪耀着突兀的黑色。

恍惚间男子的身体被无限放大,那不是黑光是一轮黑色的太阳!没有燃烧没有跳动,就那么静静地挂在天空之上,黑色太阳之下的大地,滚滚黑色的河流蜿蜒从脚下一直跨越了地平线,然后在身后出现,浪涛翻涌永不停息。仔细看去无数的奇形怪状生物在河流中起伏,那些生物像是在游泳的途中换气,却彷佛落入了泥浆一样动作缓慢,远处的河岸旁突然耸立着一座又一座的神庙不!那是金字塔!也不对!金字塔蔓延下去是飞檐斗拱的皇座!

一幅画面接着一幅画面,他的脑袋像是被灌了铅,涨的无比难受却又不得解脱。

然后他突然发现自己面前是一个悬崖,头晕目眩间一个身披黑衣的人站在崖边背对着他,他恍然觉得这个人很亲切,一定在哪里见过,却又记不起来。

他认为虽然自己想不起来眼前人的身份但好歹有个可以问话的对象了,可突然间太阳熄灭了不对啊?那颗如同死去许久的暗星本就没有闪烁,怎么会有熄灭这个动作呢?

斗转星移头晕目眩,一团白光闪过,黑色的大地裂了开来,黑色的河流被截断,流向远方却不再从身后回来,他似乎坐在了一个座椅上,或许从冰冷的触感来说是一座石椅,那个穿黑衣的人不见了,天地间最后那点细细簌簌的也消失了。

天地间不知何时刮起了风,混合着黑色的雪飘落,在地上铺成厚实的地毯刺骨的寒冷,要将空气都冻结的寒冷,他本能地想站起来离开,但他却站不起来,一连串沉重的锁链绑住了他的四肢。

他逃不掉,回头张望检查四周,他发现场景又变了,这方后背奇高的石座被挪到了皇宫之中,即使这里一切灰黑、残缺破败,他还是能一眼认出这个他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他知道这个石座是什么了,这是帝国的皇座,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风化成了这个样子。寒意穿透几十米高的大殿从漏风处涌入,他要死了,极低的温度使得他的意识开始模糊,痛苦之下眼角流出了泪水,只不过他看不到那泪水鲜红的妖艳,这些本该是惩罚罪犯的刑具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可现在他却被锁在了皇座之上。

皇宫废墟之中的一片狼藉走出来一个人影,穿着帝国议长的礼服,嘴型微张,阿列特听懂了那未曾说出口的话:“陛下,我们已经到了,这里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伊甸园,您为何不开心呢?”

他已经没有力气反驳了,寒冷在不停带走他的生命这时一个人影从大殿门口走了进来。硬底的皮靴踩在地上发出有节奏的嗒嗒声打破了这个穿着议长礼服人影的独角戏,他的身体稍稍暖和了一些,只不过那股阴冷气息仍然挥之不去。

他努力睁开眼睛聚焦瞳孔去看清那个新来的人影,走出阴影,人影没有面孔,和那个议长礼服人影一样面容模糊,但身上换成了披着金徽的硬质军装。

走到皇座前停下脚步,人影冷冽动唇:“上官飞扬,你的把戏闹够了没有?”

同样是没有说出声音来的唇语,但这句话阿列特只觉得冥冥之中触动了什么。上官飞扬?这显然是个东方遗族以及龙之国那边的名字,听起来是说这个穿着帝国议长礼服的人。把戏?什么把戏?难道说这一切都是某个人可以营造的幻觉么?

这个莫名让他觉得亲切的人影走到皇座旁,轻轻抚摸他的脸庞,这彷佛是某种天经地义的事,让他分外沉醉。

那个穿着议长礼服的人影剧烈的波动起来,脸部的阴云扭动,似乎是被戳中了痛脚又带着几分惊惧,但很快就平静了下来。

那个穿着军服的身影站在突然明亮的天光下,脸部渗出晶莹的水滴,不知为何,阿列特认为那是泪水,心痛地迸发出想要抹去的冲动。

“不要害怕,姐姐永远陪在你的身边。”人影说。

这句话如同闪电劈开天空、盘古撑开天地,原本的一切破碎景象都被消弭,阿列特不知从何生出的力气,胸中腾起的火焰就要从大地烧到天空尽头,愤怒和惊恐使得他脑门的青筋暴起,凶戾之色扭曲了面庞。他伸手而出用力站起,巨大而不科学的力量震断了那粗如手臂的锁链和脚镣,奋力想要抓住那个离他越来越远的人影,可他无论怎么跑,那个人影都只会越来越远,沿着那条宫殿外一去不回的黑色河流离去。

阿列特大叫一声,骤然从靠背上直接弹起一把抱住自己撞得生疼的头,冷汗已经完全浸湿了他浑身上下的礼宾服。

那种可怕的冷意与寒风没有散去,通过车内的通风系统继续吹在他的脸上,他看了眼窗外,此刻只剩下令人畏惧的黑夜和昏黄的灯光。

“我们现在在哪儿?”阿列特问。

这个地方很陌生,他没有来过这里,不如说大部分欧琛人一辈子其实都走不完这颗星球的土地,所以他有了这个疑问。地面上修葺的很好的大道不像是偏远下城区,但稀疏的建筑物显然表明了他们已经远离了人多的地方。

坐在前排的五号与二号面面相觑,都没有急着回答。

迟迟没有得到回应的阿列特陷入了一种模糊的幻觉状态,可能是身体的炎症反应还在继续。车辆下方的道路一眼望不到边,两旁密集的行道树在风中摇曳,他清楚的记的那些刚才发生在那个地方的事,可在这模糊的雨幕中,看着车窗上偶尔留下淡淡水迹的雨珠,他又疑惑了。

那个人影来到了他的面前,在寂静冷漠的黑夜寒风中给了自己温暖和生命,就像是枯竭的石头中开出了花,但她却在不知不觉中渐行渐远。

真实的昏黄路灯下的路扭曲起来,倾倒的树冠连绵成海,他似乎听到有人在无情的狂笑,嘲笑他的不自量力,而那些坐在层层叠叠如同古罗马元老院的议院之中的议员冷漠的看着他,每个人都在窃窃私语,商量着如何分食中央被捆住手脚的女子。

他的手脚冰冷,又回到了那个风化残破的皇座,挣不断的铁链与脚镣让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女子被活活烧死,最后那滴看着他流的泪滴落,浇不灭脚下熊熊的烈火。

议员们的脸上突然泛起了癫狂的笑容,摩根、哈布斯、埃文克顿原本一张张熟悉的脸长满了脓疮,破裂开来变成了丑陋的动物。不!他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但那些丑恶的豺狼虎豹就在他的面前撕咬女子已经烧焦的尸体。

他出离愤怒了他要杀人!

一股可怕的意志从他的脚尖生出,如同电流穿过足神经,来到脊柱,最后刺激着大脑,他目光炯炯的盯着车窗外的云层,五号坐在驾驶位从后视镜瞟去,被那双闪烁着黑色火焰的眸子吓了一激灵,连带着摇杆差点失控,回过神来再看时,那种感觉已经消失掉,彷佛从来没存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