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员们已经开完了冗长的会议,莫德里奇独自一人靠坐在落地窗边。他摸了摸上衣内衬口袋,挑出一个皱巴巴的纸盒子,盒子里还剩下两颗孤零零的糖果。其实莫德里奇从来就不喜欢甜的东西,或者说他们这些玩政治的都不喜欢,自从他的身体严重衰老之后连牙齿都软化了,平日里也只能吃些柔和的食物。莫德里奇从容地取出一颗糖果剥去纸衣,动作缓慢不失风度,一枚毫无特点的硬糖竟有品尝式的错觉。但他刚刚将糖含住没多久就皱了皱眉头,像是在承受着什么难言的痛苦。
“你的身体已经恶化到这个地步了么?”清冷的女声在背后说。
莫德里奇愣了一瞬:“我还以为你从来不会对我这个老头子说出什么关心的话呢,小拉娜。”
戴安娜用虚幻粒子组成的手在信息板上轻触,机器人便将一杯热水端到了窗边:“牙疼的话喝点热水把糖浆冲掉,黏在牙上会一直疼。你现在的健康状态早就不是年轻时了,想要多活些时日就别乱来。”
“皇家疗养院的医务主管给我做了诊断,我最多还有三年时间就该入土了。”莫德里奇颤抖着端起水杯,饮下半杯温热,“不过这也可以算作一件好事,至少我可以放开手脚了。”
“我从医务主管那里看过了你的检查报告,不过要实现你心中的想法,三年时间是远远不够的。”戴安娜说。
莫德里奇从急促的疼痛感中渐渐缓了过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空气穿过他的身体就像是进入了满目疮痍的洞窟,发出令人担忧的声音。他最后看了一眼窗外无休无止的雨,用手哈气抹去玻璃上淡淡的水雾,将远方的灯火和满园的青翠印在脑海,微微闭上眼睛,呼吸着沁人心脾的特供名贵熏香。
“你已经从他们手里拿到你想要的了,那些巨舰才撤离欧琛星系,你这时忽然找我,我想你不是为了关怀我而专程麻烦这一趟吧?”莫德里奇说。
虚幻的身影走到了窗边看着外面的青空:“有个恶心人的东西回来了,我想知道你的看法。”
“魔鬼有魔鬼该活动的地方,走错房间迎接他的可不一定是美味的灵魂,可能会是追魂索命的圣火。”莫德里奇说,“我们管好我们该管的就行,他自己知道该怎么做。”
“但他的爪子伸到了我的弟弟阿列特身上,换做是其它的人早就死了,但那只魔鬼不一样,他的存在比我们要古老的多,我从那个地方没有找到有关于他的任何痕迹,这也是我谨慎的原因。”
“这说明你的弟弟身上有着相当吸引他的地方,这不一定是坏事,你要知道机遇总是和危险共存。”
“我的弟弟身上的秘密确实值得他如此,可事情却没有局限在这里。艺术家在这次乱局中扮演了一个重要的角色,他已经越界了最让我担心的是,我无法得知他到底要做什么,我们的一切分析都必须建立在目标或者说欲望这个基础上。”
“何必担忧这些问题,艺术家是走入过那个地方的人,甚至远早于我们这些后来者。大势已成,并非三言两语、阴谋诡计就能改变这一切,他不会不知道这个道理。”
“我可以做到。”戴安娜从掌中升起一座虚幻的云台,那上面显示着一群正在某个房间忙碌的人,“你们费尽心思动用筹码调用的星际弹射器平台其实是我的资源,我的直接手令随时可以越过军部关掉机器,我无法让朝着深渊狂奔的列车停下,但我可以让它脱轨,这对于你来说不会是好消息。”
“小女孩终究还是长大了。”莫德里奇轻声叹息,“看见那天上的乌云了吗?我本以为你会是拨开这一切的朝阳,没想到却是乌云之下的狂风暴雨。”
“后悔了吗?”
“不!如果你是那狂风暴雨,那么我应该是上帝为人间降下的大洪水,托起帝国最后的诺亚方舟,那将是文明唯一的出路。”
莫德里奇疲惫地睁开眼,眼神中有着无尽的留恋以及坚不可摧的决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