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掌柜的带着店小二一起来上菜，冲李贽笑道：“我就说李老爷神通广大，这几位一看就是贵客，您又结交新朋友了。”</P>

“你再奉承我，我也不会借你钱。”李贽开玩笑。</P>

掌柜的说：“这种体面和荣耀，有钱还买不到呢！”</P>

听他们说话的语气，关系挺熟稔。</P>

掌柜的和小二退去，李贽自顾自地说：“我向来认为重农抑商是不对的。天下土地就这么多，再怎么重农也不能变多。想要百姓富裕，还是得重商。商人沟通天下，帮助货物流通，不应该被压制。”</P>

朱翊钧不置可否，顺手夹了鱼肚子的一块肉放在晏珣碗里。</P>

晏珣夹了鱼眼睛底下没刺的肉放朱翊钧碗里。</P>

他们默契十足，仿佛习以为常。</P>

李贽见晏珣坦然地吃朱翊钧夹的菜，又想到朱翊钧方才喊“爹爹”，有一个荒谬的想法：该不会，这个晏珣是隆庆皇帝假扮的？</P>

隆庆微服私访？</P>

他被自己的突发奇想吓到了，一时卡壳不敢说话。</P>

“继续说啊！我想听一听老兄还有什么高见。”朱翊钧笑着，又看向晏珣：“张阁老是不是说要整顿私塾书院，排除偏激的异端学说？”</P>

“是有此事，但高阁老不同意此举，目前还没有实施。此次太子南巡，肩负着巡视书院的重任。到底书院有没有异端学说，总要看一看才知道。”</P>

李贽脸色一黑……什么叫“异端”？谁才是异端？</P>

朱翊钧接着说：“何心隐办过一个什么社？是做什么的？”</P>

晏珣解释：“何心隐办的是‘聚和堂’，他是第一把交椅。凡是进入聚和堂的弟子，不分本土、外姓，不问出身，不分远近，一律平等。大家同吃同住同劳作，身份平等，没有等级，劳动成果归集体所有。”</P>

聚和堂倡导有田同耕、收益的钱粮统一上交聚和堂的公库。</P>

这是一个高度封闭的社会，里面自给自足，一定程度上能满足按需分配的要求。</P>

有人说这是“原始共产主义”，有人说是“乌托邦”，反正何心隐是一个思想境界超前的名士。</P>

朱翊钧看向李贽，笑着说：“从前严嵩追杀何心隐，反而帮何心隐扬名。现在他又褒贬朝臣，把内阁诸位大学士都骂了，他到底想做什么？我今日不去书院，是不想见他！”</P>

阳光明媚，太子的笑容却带上冷意。</P>

晏珣垂眸吃饭，何心隐辗转各地讲学布道，抨击专制制度，提出“无父无君非弑父弑君”的震撼观点，朱翊钧能高兴才怪。</P>

话又说回来，大明其实挺开明的，各种超前的学术观点涌现，“服妖”也层出不穷，有思想启蒙的意味。</P>

何心隐提出叛逆的观点还能好好活着，要是在带清，把如此惊人的观点喊出来，一定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P>

李贽没有那么极端，他跟朱翊钧偶遇，是想跟朱翊钧论道，谈一谈整顿书院的事。</P>

顺便告张居正的状！</P>

整顿私塾书院，分明就是压制思想！打击“异端学说”，就是排除异己，听不得不同的声音。</P>

皇帝若采纳张居正的意见，就是昏君暴君！</P>

南巡路上第一个重要站点，朱翊钧和晏珣等来了当世名士，未来的一代宗师。</P>

他们要怎么应对呢？或者说，谁的思想才是正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