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条还能赊着吃真牛!我小时候的记忆很残缺,都记不起来啥事情。我只知道我妈说在我三岁以前,她在我们市郊县周边村子里面帮我找了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来抱我照顾我,结果那时候我的奶粉就经常不够喝,我妈寻思着是不是被那小姑娘自己给喝了开个玩笑,但是那个小姐姐我很感激她,那时候只有她照顾我……”我跟王璐瑶回忆起自己小时候的点滴。
王璐瑶直勾勾地盯着我,我接着说:“直到初中的时候路过我东关十字,无意中竟然和我妈妈再次遇到当年照顾我的那位小姐姐。她在那边弄了个小摊位在钉鞋”
我停顿了一下,接着说:“当年我小时候还有她抱着我的合影,十几岁的她还挺漂亮的,但是当我这次再遇见的时候,她已经苍老成一个老妇人一般的样子。其实她脸的轮廓和五官看上去还是挺年轻的,但不知为什么满脸布满了细纹,整个脸就像是破碎了似的,我看了心里面特别不好受。”
我跟王璐瑶细数着我小时候一些琐事,讲到当年抱着我的那个小姐姐时,我突然觉得心头一酸。当年那个小姑娘也就比我大个十来岁左右,但是岁月真的将她摧残地不成人形。
“那个小姐姐认出了我,得知我要上初中,她给我做了一双棉布鞋让我妈妈带给我。我一直放在家里,也没穿过后来就一直再没见过她了”我低头说道。
王璐瑶边听边叹出一口气。
我看到王璐瑶有些惆怅的样子,便想着找一些好玩的事情逗她:“你知道吗?我小的时候将奶粉都藏起啦,全部给我们家‘阿黄’给喝了后来小&39;阿黄”喝得跟一个小板凳似的,身长和腰围一样宽!”
“啊?哈哈!这个‘阿黄’是你养的小狗吧?”王璐瑶听完后果真笑逐颜开。
“啊对呀,你真聪明!”我一遍夸奖她,一遍狡黠地观察着王璐瑶的情绪,继续自己漫无天际的瞎侃:“‘阿黄’是一只德国黑背小狼狗,我五岁时候我爸爸送我的生日礼物,据说是他好友送他的小狗崽。那个狗确实可爱,特别通人性,我爸爸给之所以它起名叫‘阿黄’因为除了脊背处的黑毛,它通体都是黄灿灿的但是在我快上小学的时候,我爸爸又将它送回当年那个主人那边,它是那家人之前养的大狼狗产的仔”我向王璐瑶讲述我那只小狼狗的事情,她显然对于我那些平淡童年的小幸福还挺感兴趣的。
“那‘阿黄’还挺好,也算认祖归宗了,回到了它妈妈身边。”王璐瑶露出恬静的微笑,顺着我刚才的话题。
“‘阿黄’是一个悲剧它再次回到自己本家的时候,它的妈妈早已经不知所踪了,估计是被卖了或病死了。那家人又弄了一些狗,而阿黄跟其它那些狗似乎融不到一起。但阿黄性格温和,因此那家人就将阿黄散养在院子里。”我想起阿黄有些伤感。
王璐瑶愣愣地望着我,她好像感觉‘阿黄’有着悲剧的宿命。
停顿了一会儿,我接着说:“阿黄被送去后的一年,每个月我都会和爸爸拎着一袋子熟食去探望它,都是些肠啊肺啊啥的‘下水’阿黄特别有灵性,每次我爸爸在院子外面敲门的时候,阿黄就兴奋得不得了,甚至能爬到墙上去。我一直记得每次去见阿黄时,我爸爸都会将它带到外面的小土丘上跑一圈。我爸爸站在那个小空地上向四周洒那些肉食,阿黄激动地沿着我爸爸周围转圈,真的就像是小孩子见到父亲一般。估计阿黄的生活很苦,没有固定的窝,也吃不饱,我们都觉得很心酸。但是没办法,那时候我们家已经搬到楼房上,条件已经不允许我们再继续养着阿黄,只能做出这样的选择。”我非常失落地望着王璐瑶。
“那后来阿黄怎么样了?”王璐瑶有些关心的问道,似乎她已经被阿黄那悲剧性的命运所牵引,眼睛都有些泛红了。
“后来一年以后,阿黄中毒死去了,据说七窍出血,死去的时候应该特别痛苦。据我爸爸所说是被毒死的。那个叔叔告诉我爸爸说阿黄跑到外面野地里刨出一只死老鼠,可能是有老鼠药,阿黄将死老鼠吃了,然后就毒死了”我讲到这些地方其实心里有一些痛楚,因为我根本不相信阿黄会吃死耗子的,这在我的认知里绝对不成立。
小时候阿黄就是和我喝一样的奶粉长大的。我记得有张泛黄的老照片,里面的阿黄小时候喝奶喝得腰宽比身长还要多出几寸,就像个方板凳似的,典型的小时候被娇惯出来的狗子。后来长大后,如果剩饭里面没有肉,必须在饭里面加上奶它才肯吃。阿黄怎么可能会去吃死耗子,这只是托辞罢了。
阿黄真正的命运,估计很悲惨,我也永远不得而知。我怀念我的阿黄。
王璐瑶叹了口气,然后我们俩相对无言继续前行。
我们来到了这条幽静小路和繁华主街的交汇口,左侧是一些古色古香的仿古风格建筑群,好像是某园林局的办公场所,右侧是一个看似已经破败的KTV夜总会大楼,粉色的马赛克墙壁因为年久失修而破损。那建筑正门的牌匾上黄底红字的“皇家乐园KTV”被斑驳的青苔所覆盖。这个老旧建筑的底商清一色将卷闸门紧闭,应该是被废弃掉的一座建筑。
在绕出这条街口的时候,我们俩来到一个豁然开朗的十字路口,右拐进入的宽敞的大街就是平安南大街。这条街道两侧矗立着一些高层建筑,应该是一些高档小区,那些阳面的窗户在落日余晖下熠熠生辉,还有一些鸽子在楼宇间穿梭。沿街造型奇特的汽车4S店看上去如晶莹剔透的玻璃水晶般,外层笼罩着复杂几何图案的装饰墙。
林立的写字楼为这条街道增添现代化的气息。主路两边有很多商贸公司,摩天大楼和展厅类型的建筑鳞次栉比。最显眼的是国家电网办公楼,那天蓝色的底座和乳白色墙壁的通透建筑迎着晚霞庄严肃穆地耸立着。
走过这些巨无霸式的大型建筑区域,我们来到一家婚纱影楼前。这栋婚纱影楼看上去耗资不菲,正门两侧是两层楼那么高的大落地窗,里面陈列着精美绝伦的婚纱和一些欧式风格的家具,整座建筑看上去雕梁画栋。这栋影楼的楼体外围都由一些网状金属材质的材料所包裹,看上去有些类似“红星美凯龙”那种镂空鸟巢结构的外观。
王璐瑶走到那些大落地窗前驻留和观望,里面陈列的婚纱如梦似幻,她的表情就像是一个小女孩在欣赏童话世界里的梦境一般。
“你知道吗,婚姻对女人很重要女人天生就是为爱而生存的,离开爱她活不了。”王璐瑶望着里面陈列的婚纱,那些闪亮的装饰将光斑映射在她的脸颊上。
我突然想到了张金鹏给我讲过的人生哲理“男人有多好色,女人就有多爱财”那句话。于是我问王璐瑶:“那为什么现实生活中女性往往更重视物质方面的东西呢?”
王璐瑶望着我,很严肃地说:“那肯定不是所有女人都那样并且,相当一部分女人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物质层面上,是因为她曾经被伤害很深,已经对爱情不抱有任何幻想了她已经无法再相信任何人。所以才会认为只有金钱才最可靠,确实也有这样的女人,但其实她们也很可怜的。大部分女人并不是这样。”
“哦,那你是属于哪一类女人呢?”我觉得自己抛出的问题就像是一颗定时炸弹,我很后悔将这些问题问出口。
“我当然是期望能被人爱的那种女人了我不认为物质的东西是最重要的东西,当然一切都还是需要有物质的基础才行。只不过从小到大经历过那么多事情,经历过那么多挫折,我已经在心里种下了悲观的种子我始终认为那种非常美好的生活不属于我那种坚贞的感情、或者灿烂的前途,都不会属于我。”王璐瑶望着我,眼神弥漫着忧伤。
“从小我越期望的事情,带给我的失落越大,所有美好的幻想和愿望,最终都是以痛苦的回忆结束索性我已经放弃去争取自己想要的一切了。我越是争取,那些美好的东西离开我越快。其实我心里挺绝望的”王璐瑶非常忧郁地望着眼前那个两层楼那么高的大橱窗,夕阳余晖洒在她的脸上,将她的睫毛也染成淡淡的棕黄色。
她穿着那边白色的绒大衣,腰部被黑色的带子系地紧紧的,身材看上去高挑而挺拔,如果她能穿上橱窗里的婚纱,应该会比那些模特儿更加娇艳动人。
她穿着那双过膝的高跟靴子,在大橱窗前踱来踱去,我站在一旁有些不知所措。
“葛羽,那我说我喜欢你,你会相信吗?”夕阳余晖洒在王璐瑶的睫毛上,她的眼神看上去神秘莫测,我猜不透她究竟是发自内心这样说,还是仅仅作为一个恶作剧逗我一下。
“呃其实我有些自卑,觉得自己配不上你”我望着王璐瑶的容颜,有些不知所措。
“你呀你”王璐瑶扭头走向人群熙攘的步行街,我则慌慌张张紧随其后。
我们俩就这样漫步在平安南大街的人行道上,落日余晖将我们俩的身影拉长,周边那些巍峨的建筑也在夕阳的光线下投射斜长的阴影,将街市变成光影斑驳的景象。我们来到一个宽阔的十字路口,云瑞国宾酒店那高耸入云的咖啡色欧式建筑和郎云酒店卡其色的大理石楼体矗立在街角,晚霞的光辉投射在十字路口宽阔的地面上,光线反射下我们甚至都无法睁开眼。
我俩匆匆沿着斑马线穿过这片区域,来到这座欧式建筑后方的小花园,最后的夕阳在这里投射下厚重的阴影。我们俩躲在阴影里,王璐瑶说再往前走就到她家小区,她不好意思再带着我继续前进,会让邻居看见影响不好。
那我只好提出目送她前去归家的路,但是王璐瑶让我先走。正当我要离开的时候,王璐瑶一下子拥抱住了我,然后亲吻了一下我的嘴唇。正当我瞠目结舌之际,她如梦呓般轻声说道:“葛羽我刚才的话还没说完你呀你,你就是一个神奇的精灵,看来你压根不知道你自己究竟是多么的有魅力”
我睁大眼睛望着亲吻我的王璐瑶,她的双目紧闭,睫毛在光晕下闪烁着星点的光斑,不知道是灰尘,抑或是泪水?正当我还迷糊着,王璐瑶推开我说:“你不走,那我先走了,一会儿对门的阿姨下班也要从这里经过的”说完王璐瑶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个幽谧的小花园广场。
这次算是真正拉开了我的初恋帷幕。
我和王璐瑶那时候经常在晚自习下课后去操场上溜一圈,学校里已经人迹稀少,在秋夜的晴空下,我们会一起聊很多事情,天马行空,无所不谈。
她聊到自己的父亲在L县的一个中学当校长,与自己也是聚少离多。我突然感到深深的同情,因为我跟她有太多相似之处。
我向她倾诉,告诉她自己父母经常因为公事而离家,同样是在我身边陪伴的时候很少,但是至少每天夜晚的时候,我们家人是团圆的。我也跟她聊到我的父母经常因为琐事而争嘴吵架,这可能在自己的成长中起到一些负面的作用。王璐瑶瞪着大眼睛非常认真的听我讲自己的故事。
谈到母亲的时候,我现在还是仍然能想起王璐瑶深深叹了一口气,她望着操场上那个阶梯台子的方向,告诉我说她的父母在她小学六年级的时候就离异了,她是跟随她妈妈一起生活。她一点也不喜欢她的妈妈,反而对父亲倍感亲近,但是她与父亲重聚的机会很有限。
她回过头来望着我,在朦胧的月色下,我依稀能看到她似乎泛着泪光。她说道:“虽然我小时候到目前为止,家境一直不错,但是我并没有过得更好。很多人认为我的母亲行为不检点,所以也这样认为我。也许是有什么样的母亲就有什么样的女儿吧,这是永远也无法改变的偏见。所以有一些非常恶毒的词专门用给女人,我就是无缘无故被贴标签的人。你会不会也这样认为我?”
“啊?”我顿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才好。
在短暂的思忖之后,我小心翼翼地回答道:“那是人们的妒忌,还有恶意。他们并不了解你。我相信你绝对不是那样的女孩子,你接触过那么多与众不同的东西和文化,这些可能导致你在他人眼中过于特立独行了。”我非常坦诚地回答道。
“那都是用来强装自己的格调的,我其实没看的很懂”她狡黠地笑着,突然回眸很认真似地问我:“如果有一天我进监狱了,或者快死了,所有人都走开了,没有一个人跟我说一句话,连我父母都不会来看我,大家都深怕跟我有任何的牵连,但是你还会站在我这边的,是吗?”
“呃”我一时竟不知道如何回答,其实我们深入交往也就刚刚一个多月的样子。“我想这种事情永远也不会发生在你身上而且,我是肯定会一直相信你的,你不是别人嘴里所描述的那样子。”
“谢谢你我也没你想的那么好”她低下头,有些青涩的回答。
我们俩一直在月色下的操场漫步,初秋的天气已经渐凉,操场周边矗立着成片高大的白杨,直刺向夜空。我们坐在操场左侧那个阶梯台子上,月光从白杨林枝叶的罅隙间洒落细碎的光点落在我们身上。
我望着夜空,突然感觉那湛蓝的苍穹真的跟大海一般,你仿佛能感受到那烟波浩渺的流动感,它在不停地转动,尽管很难明显观察出来。那种动态的感觉让我脑海掠过梵高的画作《星空》,那一刻我真的感受到那种生命涌动的感觉。
“你了解梵高的故事吗?你看,这夜空真的跟他的画作里一样,你能感觉到吗?”我兴奋地问她。
“我知道梵高,但是我对他没有任何兴趣,我也理解不了他的画作。我更喜欢达米恩·赫斯特那样的艺术家,你懂得,金光闪闪,blgblg那种巨星感觉的艺术家我最喜欢梵高的一生太苦了,活得没意思我可能属于那种及时行乐的人”王璐瑶略带调侃的回答道。
“达米恩·赫斯特我知道,就是那个巨富有的疯狂的英国艺术家嘛他好像特别偏爱骷髅和死亡的元素,据说他上大学那会儿潜入太平间,抱着一颗被割下的死人头,让朋友帮他拍了很多照片,那些照片还被他作为艺术品展出在我看来简直就是‘丧心病狂’,哈哈”我微笑着接着王璐瑶的话茬。
王璐瑶笑着说:“那能有什么疯狂其实老一辈看来,生死都是小事,我二叔小时候还经常溜到小树林里面踢着骷髅脑壳儿玩呢”
我听了以后感到骇然,即使自己标榜为不怕鬼神的唯物主义者,但是真的让我在小时候碰这些玩意儿,还是让我心有余悸。
“那你所说的那些你二叔他们小时候在丛林里玩的那些骨头,不会是什么被谋杀的人的遗骸吧”我有些惊悚地问道。
“那应该不会吧?好像我爷爷他们小时候这种东西就是非常常见,因为那片村子周边挖池塘啊、挖水库啊啥的会搞出很多骷髅残骸,当然也会有很多青铜器物件、简牍和漆绘陶罐啥的东西,老一辈说都是值钱玩意儿有的时候甚至还能挖到玛瑙珠和金银佩饰呢。我爷爷估计就是小时候的熏陶,所以才这么喜欢这类古玩文物和考古,我爸爸和二叔小时候也没少折腾这类东西,看来都是遗传!”王璐瑶笑着说。
我苦笑着说:“那可不是什么考古,那是盗墓好吧”
王璐瑶听完后有些生气,但转而又微笑着说:“你若要这么理解,那我也无话可说。只能说在当时,三四十年前这种情况简直太普遍了,后来据我爷爷说他们村里还下放来了一个读书人,好像是上过大学的呢,一副呆头呆脑的样子。那人特别神,你知道吗?他带来了好几块特别厉害的设备,好像是大磁铁啥的,还有个跟怀表似的有指针的东西,能探到地下面好几米深处是否有金属物件。你知道的,我爷爷村子林那片地界,随便挖个水沟都能撬出个陶珠或骨器,更别提用那个这种大磁铁来探宝,简直是一用一个准,总能挖出东西虽然大多数时候你都不知道挖出来的是啥”
我听了以后感到非常兴奋,这简直充满了魔幻现实主义的色彩,接着问道:“那你爷爷和你爸爸他们有没有挖到过什么真正的宝贝啊?”
王璐瑶笑着说:“那能挖到什么宝贝?真正的宝贝咱也不认识啊,据说集市上真的有倒卖一些挖到的好东西,我二叔特别崇拜那个书呆子,就整天跟在他身后像个跟屁虫似的,两人扛着几块大磁铁和破钟表样的东西在林地里来回窜来回挖倒是挖到很多连七八糟的鬼玩意儿”
我听完后不觉忍俊不禁,笑着说:“那你二叔还真的挺可爱的啊!”
王璐瑶很严肃地说:“我二叔六七岁的时候就向周围邻里成天嚷嚷说他一定要挖到宝贝,然后用来养老”
我快笑死了,说:“你二叔还真的卓有远见啊!那后来呢?真正挖到了宝贝没有?那个书呆子就一直带着你二叔闯天下吗?”
王璐瑶微笑着露出她的皓齿,摇摇头说:“不仅没挖到啥宝贝,差点小命都没有了”
我听后觉得兴趣盎然,问道:“为什么这么讲?你二叔和书呆子他俩咋啦?”
王璐瑶露出一副非常严谨的表情跟我娓娓道来:“后来几个月间,二叔跟着那个书呆子,拿着那堆破铜烂铁和大磁石到处去‘探宝’,倒是挖出过一些早年间烂在地里的铁锹、金属罐子啥的,但一看都是现代的物件儿,不可能是什么值钱玩意儿。但是似乎有那么一两次还真是撞了大运了,但第二次撞大运之后我二叔也差点挂掉了,而那个书呆子就彻底消失在村子里了”
我感到有些诧异,问道:“那究竟发生了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