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天黑了。”王琵儿道。</P>
“以后你们有难，可要想着我，我一定会去救你们的。”</P>
周春儿也不便在这里耽搁，带着纸契与两个孩子就往外走。</P>
“行了，到时候再说吧。”阿四笑道：“等你赚下金山来赎我们。”</P>
春儿也笑了：“好，咱们说定了。”</P>
走到门口，春儿又恋恋不舍地回头望了一眼，阿四与王琵儿还在牙婆的屋子里，送她们的只有那些眼巴巴的女孩们。</P>
“你们记得锁上门，天要黑了，外头不安全。”</P>
春儿叮嘱了一句，就离去了。</P>
大门落锁的声音很响，传进姑娘们的耳朵里，有人忍不住掉了眼泪，有人叹息着没有奔头的明天。</P>
王琵儿似是被这声音锁了魂，一声不响地坐在椅子上，盯着墙上暗淡的窗影出神。</P>
“找到了！”阿四喜悦的声音唤回了王琵儿的魂。</P>
她看到阿四挥着一张身契。</P>
“你的在这里。”说着，阿四又举起了另一张，“这张是我的。”</P>
阿四举着两张轻盈的纸张，转了一圈，衣裙飘飘摆摆，好似一朵盛开的花。</P>
“你说，咱们现在就跑怎么样？跟着春儿，求药铺那个掌柜收留咱们。”</P>
接着，花瓣收拢，阿四又将两人的卖身契护在怀里。</P>
“不行，就是出去了又如何，左不过是卖一辈子药，嫁个药郎，生了孩子，等到日子过不下去了……”</P>
她将两张纸推到王琵儿的眼前。</P>
“等日子过不下去了，就把孩子卖了，又变成这样的纸，哈哈……哈哈哈……”</P>
阿四笑得直不起腰。</P>
王琵儿默默地从她手里抽出那两张记着她们身世的纸。</P>
“干娘总说，咱们有大造化。”</P>
她将卖身契摆在桌上，像是在黑漆漆的墙上开了一扇窗。</P>
“我到底值多少钱。”</P>
“值好多钱。”阿四笑得灿烂，“肯定比那些山参灵芝贵得多。”</P>
*</P>
周春儿带着两个孩子一直走到药铺才停下。</P>
她做惯了活计，这点路程不算什么。可两个孩子在牙婆的院子里养的时间长了，没力气，走到一半就腿软。</P>
“再坚持坚持，到了就好了。”周春儿一路哄，拖着拽着，好容易把人带了回来。</P>
院子里正在收药的药工们，看到她笑着打招呼，她一一回了，带着两个孩子进了自己睡觉的屋子。</P>
“姐姐，你什么时候把我送回家去？”</P>
其中一个问道。</P>
“你想回家？”周春儿被触动了伤心事，“你有没有想过你的爹娘会再把你卖出来。”</P>
那孩子一听就急了：“我爹娘不会这么做的！他们本来就说等攒够了钱要来赎我！”</P>
“可是过了这么久他们都没来。”周春儿道。</P>
“不会！不会！”孩子气得哭了起来，尖叫道：“他们明天就来了，你把我送回去，我不要在这里！”</P>
“别哭了……”</P>
孩子气急了根本不听周春儿的话，又哭又闹吵着要回去：“你肯定是想把我卖到别处去，让我和爹娘再也见不着面！”</P>
“我不是，我只是想帮你……”春儿辩解道。</P>
“好了！你姐姐逗你玩的，你还当真了。”一个洪亮的声音制住了哭泣的孩子。</P>
进来的是周药婆。</P>
这孩子在牙婆院子里见过周药婆，知道她们是朋友，还以为周药婆是来抓她回去的，吓得躲到春儿身后，不敢再出声音。</P>
“您怎么来了？”周春儿连忙道。</P>
“不是明日把她们送回庄子里吗，赶紧带她们去洗洗，不然等大家都忙完，热水就不够用了。”</P>
周春儿想想是这个道理，连忙带着她们往浴房走。</P>
两个孩子洗了澡穿上周药婆给的衣裳，情绪都平稳了一些。</P>
“姐姐，明天真的把我送回去吗？”那孩子担忧地问道。</P>
不等春儿开口，周药婆就发了话：“你们春儿姐姐明日忙，我把你们送回去。”</P>
说着，周药婆带两个孩子出去看马车。</P>
“明日你们就坐这个回去。”</P>
三言两语把孩子们哄得去吃饭了，周药婆回头教训春儿道：“你到处发善心，还以为自己是菩萨啊。”</P>
春儿低着头道：“我就是不能眼睁睁看着她们被卖掉……”</P>
周药婆无奈，用手指狠狠戳着春儿的脑袋：“我看你是读那些劳什子书，读傻了，以前好歹被人欺负了知道挠回去，你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P>
“以前……我是欺软怕硬……”春儿老实坦白道。</P>
“哎哟。”周药婆恨铁不成钢地打了她的脑袋，“我看你是要去做圣人。”</P>
“婆婆您别打了。”周春儿一边笑一边躲。</P>
药婆叹了口气，小声道：“罢了，反正你要到好地方享福去了，和善点也好，省得那边的人说什么穷山恶水出刁民。”说着，周药婆又从怀里掏出一枚簪子，塞在春儿手里。</P>
“拿着吧，留个念想。若是走投无路了，融了也能当银子用。”</P>
“婆婆……”周春儿眼睛发红。</P>
“别哭别动情。”药婆叮嘱道，“你孤身一人去外乡，没得依靠，只能靠你自己，心该硬的时候，就要硬起来，万事先想着自己。”</P>
说着，周药婆又看了看周围，确定没有人偷听，又问春儿：“你没与旁人说你要去哪儿吧？”</P>
春儿摇摇头：“没有。”她有些失落，“我连阿四琵儿她们都没说……”</P>
“你也别难受。”药婆劝道，“你做得对，行了，别想那么多了，今晚早些睡，明日你就要走了。”</P>
“婆婆……以后……”</P>
“甭说这些场面话。”周药婆起身，要出去，“咱们就着三四年的缘分，别搞得我像你亲祖婆一般。”</P>
“只有一件事你要记得，”周药婆最后叮嘱道，“你这孩子，跟那两个丫头注定不是一路人，以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别想着她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