扁栀从手术室里出来的时候,外头的天已经黑了。
长廊里冷风掠过,有些凉。
扁栀出来的时候,下意识的往外找周岁淮,没看到人。
只看到了一身脏污,额头上破了一小片的周恩幼。
周恩幼偏头对着扁栀笑。
扁栀走出来,两手插在兜里,松垮的问,“得手了?”
周恩幼含笑,虽然整个人凌乱,但是显得意气风发:“嗯。”
扁栀偏头看林灵跟顾言。
顾言都没脸跟扁栀对视,太丢脸了,被个小姑娘叫了个名字就晃了神,下一秒就被捏住了命脉,这,这,这说出去顾爷的面子丢大西洋去了!
扁栀看林灵,林灵双手环胸,嫌弃的看了眼顾言后,又对上扁栀的目光,“我可没有,顶多平手,只不过——”
只不过打了十几个小时,两个人都累了罢了。
这丫头是奔着拼命去的,不达目的不罢休,脚都站不稳了,还扶着栏杆站起来,抖着腿也非要跟她拼出个你死我活。
谁的孩子像谁,固执的很,眼神里迸发出来的坚决,已经是赢了的。
当然,林灵是不可能就这么认输的。
平躺在地上,连喘息都觉得累的时候,小霸王忽然转头对她笑了一下,软乎乎的叫了一声,“林姨,你不打算结婚,我给你养老送终,你是我老师,我青出一蓝,不算您菜,得说您教导有方,您抬抬手,让我尽尽孝道,我母亲太累了,我想疼疼她,您也疼疼我,成不?”
林灵喘着大口的粗气,没回答。
小姑娘倔强的深吸了一口气,用尽浑身的力气攥着拳头支撑在地上一点点的弓起腰慢慢的爬起来,摇摇晃晃的站稳了,混杂着低落的汗水跟满地的尘土,在几分钟后,对着地上的林灵深深鞠躬,含笑说了句:“我谢谢您。”
周恩幼对着扁栀笑,张狂明媚,是这个年纪里独居的无所畏惧。
跟当年的扁栀,一点也不像。
当年的扁栀,失去了母亲,失去了父亲,心里阴暗的要毁灭全世界,她的心底没有爱,凭借着拳头,一点点让毒蝎里的每一个人都大写一个“服”字。
扁栀轻轻的笑,而后,在周恩幼的期盼中,点了点头。
给了她这个夏季里最甜的一枚糖果。
周恩幼“耶!”了一声,头发散乱的趴在刘书意的床头,小声的对还在散麻醉的刘书意说:“姐姐,你听见了么?我赢了,以后毒蝎是我们的了。”
扁栀笑了笑,抬起头看向四周,问了旁人一句:“周岁淮呢?”
在场没人知道。
扁栀嘴边的笑意一点点凝固,她皱起眉头问了一句,“没人知道周岁淮去哪里了吗?”
扁栀心里的狠狠咯噔了一下,举目四望的时候,整个走廊是无声的黑,她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起几个被害的师兄,她的眉头皱起来,拿起手机拨出去。
在电话没拨通的那几秒,扁栀心里被激起的阴暗面已经高达百分九十!
她当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如果周岁淮出事,她要李家那几个给他陪葬!
“嘟嘟嘟——”
“嘟嘟嘟——”
扁栀的眸色冷冷一沉,直接从身上撕下医生服,刚要迈步时。
有人从黑暗中一点点走过来,伴随着那几声规律的,“嘟嘟嘟——”声。
来人一瘸一拐,从黑暗一点点的走向明亮,他身上的衣服破碎,脚也瘸了,可一只手里还挂着个袋子,袋子别让揉的外头的字体都瞧不清楚了,但是那包装扁栀认得出来,是她最喜欢的街口那一家梅花酥。
“我去!周岁淮,你这是怎么了?”顾言惊呆了,站直了身体。
周岁淮自己都笑了,瘸着腿,被划破的裤子上头还染着血,把东西递到扁栀的跟前,有点无奈,“有点冷了,门口的微波炉热了一下,就进来晚了,担心了吧?”
说着,把袋子往扁栀的眼前提了提,“豁出命买的,试试合不合胃口?”
扁栀眼睛一下子就红了,低头接过包装袋,抿着唇,拿出里面的糕点,小口小口的吃了一整块。
“好吃么?”
扁栀依旧低着头,带着哽咽,小声的说:“你再不出现,那些人埋哪我都想好了。”
周岁淮笑了笑,把人勾着脖颈拉近自己的怀里,‘我的错,叫你担心了。’
两人回了酒店。
周岁淮进去浴室洗漱的时候,扁栀脸上的那点微笑彻底不见了。
她站在阳台上,眉宇间颜色比月色还冷,顾言跟林灵已经很多年没见过扁栀这种样子了。
神情极度的冷漠,丝毫牵扯不起情绪,像是下一秒就要弄死个把人,她此刻身上弑杀的模样,跟当年一个人进入毒蝎大本营,指着老大的位置说我想坐坐的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决绝一模一样。
扁栀坐在阳台上看周岁淮事故时的现场视频。
她低头,在看到车子冲向周岁淮的那一刻,他脸上惨白的脸色时,心里狠狠一痛。
期间手机来了信息,她没看,只是低头,固执的,沉默的看完了整段视频。
发了疯的车子疯一样的冲过来,周岁淮转过身时,那车子已经狠狠的往上撞了,周岁淮被撞的直接身体后仰,脑袋狠狠的砸在地上,发出巨大的“砰!”的一声。
扁栀透过手机听的心都碎了。
那车子见周岁淮支撑着手企图起身,觉得还不够,车子后退几百米,再一次狠狠踩下了油门。
就差一点。
要不是中间车子开过来的途中有个脱落的井盖,要不是李坤疯了的直接踩了油门在对方冲过来的时候直接横腰冲过去,
她——
就没有周岁淮了。
扁栀没说多的,把这段视频直接发给了李老,然后听见周岁淮从浴室里出来,她眨了眨眼睛,给了顾言跟林灵一个眼神,他们两退下,扁栀这才捏了捏手机,一点点的挂上笑容。
还不等回过身,身后的人一把拥了上来,细细的吻落下来,带着比夜色更浓稠的缱绻。
“你身上好冷。”周岁淮轻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