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植适才一直悬着的心,此刻终于落下了。
他疑惑地看向郑玄,奇道:“我近年皆在塞外,与鲜卑作战,不知你竟被免了锢,难道是陛下有心重用那些被党锢的士人?”
郑玄摇了摇头,道:“不是,此番被赦的没有几人,大多数人还没有被赦,也只有我这种不涉及核心之人,少许的被赦免了一批。”
“你可知是何人进谏?陛下又为何如此?”
郑玄慢悠悠地道:“老夫只知是吕强谏言,但至于原因……唉,你回京自去打听吧。”
“是他……”
卢植一听吕强的名字,脸色不善,露出几分不屑。
但过了一会,他还是露出了高兴的表情。
他转头吩咐卢殷道:“去,打酒来,我与你康成师叔庆饮一爵!”
卢植高兴,但郑玄似乎并没有他那么好的兴致。
“哎!你这是作甚?老夫已是十年不饮了!”
“让你陪我喝一爵,你就喝一爵!莫非连我的面子,你都不卖?”
见卢植高兴,郑玄随即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道:“罢了,你今日高兴,便随你吧。”
师兄弟二人今日一番畅饮,起初皆不谈今日的婚事,只是谈经文,谈往昔,谈当年郑玄托卢植引他前往关西拜于马融门下的种种过往。
直到略有醉意之后,方见卢植放下手中的酒爵,对郑玄道:“师弟,今日之事,我有些许不明,想请教康成。”
“呵呵,贤弟何言?但说无妨!”
“叫师兄!”
“若以家世相交而论,你是我弟!”
“……”
“你是真心招德然为婿的?”
郑玄似笑非笑地道:“自家女儿,婚姻大事,岂能儿戏?不过说实话,为兄今日也不过是临时起意,并非早有预谋。”
“我自知你是临时起意,若你早有预谋,老夫说不得要好好与你掰扯掰扯!哼哼,竟然谋我的徒儿!”
郑玄听了这话,哈哈大笑:“你这老儿,真不讲理!我谋算你的徒儿,我家姑娘就不是人了?”
说到这,却见郑玄面色一正,叹道:“说真的,今日虽是第一次见面,但德然这孩子却颇让老夫欣喜,此子非同等闲,他是有功利之心的,这点老夫可知,不过他的这份功利之心,却与旁人不同!”
“如何不同?”
“善藏者,人不可知,你让老夫作深揣摩,老夫也揣摩不出来,但老夫能感觉出来,他并不是只想攀爬仕途,他内心深处,应是有大志向的。”
“什么大志向?”卢植急忙询问。
其实郑玄的感觉,卢植一直也有,但他本人却也说不出个子午卯酉。
如今听郑玄一分析,卢植便想求证一下。
郑玄斜眼瞥了他一眼:“你自家徒儿的志向,你尚且还看不出来,老夫又到哪里细琢磨去?不过……老夫能肯定的是,他绝不是单纯的想要官权利禄而已,这当中或还隐藏着什么……”
“唉,一个能说出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人,却又偏偏认着死理搅和在这污潭当中,又非一心求官,他到底又为了什么?老夫看不透,但老夫知晓,他非凡俗。”
卢植摇头苦笑道:“你真能乱捧,老夫都不曾这般夸他!”
“捧?”
郑玄呵呵笑道:“老夫适才要收他为婿的时候,你当他心中不曾犹豫过?需知若无你手上的这份廷尉简牍,他在弹汗山所立的大功,可就是毁于一旦了!”
卢植闻言笑了笑:“这倒也是他的秉性,试想他若无这份豪赌之情,昔日在弹汗山的那份大功,却也落不到他的头上!”
郑玄捋着胡须,看向窗外,犹犹豫豫地道:“他到底想要什么呢?”
……
刘俭想要的东西,很简单,但他不能说!
他要是跟他老师说,他要在大汉朝割据称雄——估计卢植和郑玄立马就会联合起来,将他割肉庖煮,分而食之,还得撒点盐巴滴点肉油的那种。
昔时,刘俭曾觉得他应该跟刘备混,帮着刘备成就大业,他就可以此生安全度过,衣食无忧。
但是现在,他发现他的想法错了。
刘备似乎在某种程度上对自己越来越依赖,虽然能力犹在,但骨子里似乎缺少了一些应有的志气和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