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辩感觉自己受到了威胁。
这三名顶级公卿望族的代表臣子当着自己的面儿,说出了要他废新政的话,这摆明了就是要替大汉所有最顶级的望族重新争取最高的权益,让一切恢复到旧时模样,让天下士人晋升的途径重新掌握在那些顶级望族与阀阅的手中,让天下的资源重新被这些最顶级的门阀分配瓜分。
朝廷所有的开销,则有最普通的底层百姓黎庶承担。
天子则是再度成为了这些最顶级望族分割天下利益的重要筹码。
刘辩非常的不想答应这件事,他甚至想直接拿起桌案上的砚台,狠狠的砸死面前这三个道貌岸然的老家伙。
这三个老混蛋居然在这时候趁人之危,逼着朕把新政的条目全部撤掉,让一切回到从前,这不是开玩笑吗?
刘辩脸色有些不愉的说道:“当此时节,若是将已经既定下的政策乱改的话,究竟会起到什么样的反应,朕与三位爱卿都不知晓……这种时候,乱动政条,可合适吗?”
王允他们丝毫没有给刘辩面子。
便听淳于嘉当即说道:“陛下,此时乃危急存亡之秋,事关陛下的皇位,什么事都应该分个轻重缓急吧?是政条的更迭重要,还是陛下的皇位稳固重要?想来陛下心中最是清楚不过!”
“依照臣之愚见,此时若是不动政令,陛下的皇位这半年之内就会易主,到时候,先帝好不容易巩固的江山基业,就要被那刘德然窃取走了。”
“难道即使如此,陛下依旧是要坐视江山落于旁人之手吗?”
旁边的王允则是慢悠悠的说道:“陛下须知晓,您现在可是坐在刀山上的人,但凡走错一步,恐怕都会被浑身划得皮开肉绽,当此时节,陛下可不要做出让自己后悔的选择呀。”
这话一说出来,刘辩差点气的没晕过去。
这算什么?这简直就是在逼宫好不好?!
看着这三个道貌岸然的老臣,刘辩心中恍惚明白了他的父亲刘宏当年在帝王位置上时,为什么要给自己弄出一个喜好玩乐,荒淫无道的恶名。
不是他父亲刘宏故意就想当这种人,而是你面对着这些顶级发阅以及望族的代表时,这些老狐狸活脱脱都能给你气死!你必须找一个宣泄口来舒服气闷。
虽然相比于这些人,刘俭现在给予他的感觉是对于皇权有着更强烈的威胁,但刘俭并不在他的面前。
刘俭带给他的屈辱,都是刘辩自己想象的,目前还没有呈现的这么直观。
不像是他面对着这些人。
接下来的日子该怎么过呢?
刘辩心中千回百转,最终只能是无奈的长叹了一口气。
“三位爱卿权且退下,此事容朕三思。”
“陛下还请造作决断,臣等先行告退。”
……
很快,望族阀阅的三大党头,从刘辩的宫殿之中退了出去。
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皆是不由哈哈大笑。
王允捋着须子,满意的说道:“当今陛下还是年少呢,真到了关键时刻,依旧是需要依仗我等,若早知今日,你说当初还闹个什么劲儿呢?非得要弄什么新政,结果把这个皇位都快要闹没了。”
“也是刘德然这时候赢叛军赢得好,他早不赢晚不赢,偏偏这时候赢了,陛下本来心胸就不宽阔,这下子地方的平衡失去,陛下就算是彻底倾向于我们了。”
淳于嘉说道:“子师兄,依你之见,陛下能够倾向于我们,将所有新政废除的机会有多少?”
王允对这件事儿其实也还没有仔细思考过。
他捋着自己的须子,站在宫殿的台阶下,闭着眼睛,细细的思索着。
淳于嘉也不催促他,只是静静的矗立在一旁,等待着王允的回信。
少时方听王允缓缓开口说道。
“依照老夫之见,陛下是会犹豫一段时间的,但是犹豫一段时间之后,陛下也一定会答应的。”
“陛下心中也清楚。这个新政是他用来巩固皇权的手段,但是在目前的情况下,他连皇位都要没了,还顾及什么巩不巩固皇权的?”
“在当今天子的眼中,刘德然现在就是他最大的威胁。”
“一个少年,看的终归不会长远,而且人嘛,都是为了自己活着。”
“说是为了大汉天下,但是我们的陛下还没有那个觉悟。”
杨彪在一旁满意的点着头道。
“如此可就是太好了,自打这新政被董卓颁布,天下多少高门望族被这新政压的都抬不起头来,完全失去了往日的辉煌,这其中也包括咱们几个人的家族。”
“这天下名门都在等着新政废除的一日,苦苦的盼着。”
“如今可是熬到了出头之日,还需将这件事通知与我等有联系的地方阀阅与郡望,还有咱们在各地郡县的嫡系,让他们加紧上奏于尚书台,务必要在短时间内将这件事给落实。”
王允笑道:“正是此理,在这个时候,朝廷内和地方的反应越大,陛下的压力就越大,他的恐惧就会越深,这新政越早废除,对于这个天下来说就越好。”
……
……
王允、杨彪、淳于嘉,这些人的行动速度还是非常快的。
他们用最短的时间,联络了他们在地方的望族同盟,以及受他们管制的地方郡守和县长,让这些人在地方联名上奏,通过郡一级的行政单位向尚书台发表要求撤消新政的奏疏。
一时间,各地官员联名上奏的奏疏络绎不绝,犹如雪片子一样的堆在了尚书台。
尚书台的官员,如今受到天子和公卿的两方共同制约,并不完全属于谁。
目前天子在尚书台的权力比还是比较大的,所以对于各地官员所呈递上来的奏疏感官也是最深最直接的。
天子刘辩现在心中的压力可以说是空前的大。
在这种种逼迫之下,他又去向他的母亲何太后进行了求证询问。
若是吕强还活着的话,或许他通可以通过别的角度来劝谏天子,不要让他轻易改变政策,那样只会令局面有坏无益,说不定还会引起巨大的矛盾激化。
但是可惜的是,吕强已经死了,再也没有人可以对刘辩说这些话了。
而何太后不过是一个心胸狭隘的妇人,他看事情的角度可能还不赶不上现在的刘辩。
更何况,当初让刘辩去拉拢以王允和淳于嘉等为首的贵族公卿,这个主意本身就是何太后出的。
单从这一件事,就能看出何太后眼界的狭隘。
太后一听尚书台关于撤销新政的奏疏像是疯了一样涌进尚书台,当即就劝刘辩立刻停止新政。
她告知刘辩,现在董卓不在这里,只有靠着王允这些人相助,上下团结,稳住朝廷的局势,才不会让所谓的外人夺取了刘辩的皇权。
至于什么新不新政的且不重要了,先废了新政,大不了以后等时局回复,再重新把新政拿出来说事,不就是了?
问题是新政一旦废除,怎么可能那么容易会被拿出来再实施一遍?
而且,王允淳于嘉等人一旦掌控了大权,又岂会再给刘辩母子这个机会?
何太后根本就不会想到这些。
她眼下也根本就没有心情去想这些事情。
于是在何太后的撺掇下,在刘辩自己的六神无主之下,他们母子二人最终决定将新政废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