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既食君禄,当尽臣力(2 / 2)

“留着他。”

“诺。”

黄石知道始末是恭亲王一手所为,原本在那一瞬间,他起了杀心,但权衡利弊,觉得留着恭亲王的收益远大一些。其一,恭亲王是皇族宗亲,是太安帝的胞弟,要杀恭亲王,须起草文书布告,以合法名义昭示天下,可这檄文该如何写?难道写恭亲王投敌卖国与东瀛人密谋?真这么做了,影响是极其恶劣了,因为恭亲王一己私利葬送了二十八镇盟军,地方州的诸侯如何看待朝廷?有些事情心里知道是一回事,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了,大家都在揣着明白装糊涂,戳穿了窗户纸,没人能承受这个结果;其二,恭亲王在暗中笼络了不少的权贵,惹怒了他,让他明着造反,一定会引发朝野的地震,短时间很难收场,一个处理不干净,将后患无穷。闫妮下东瀛人在吴越发动战事,大凉本就是多事之秋,在风雨中摇曳,如果让恭亲王发动一场政变,看笑话的就是各州诸侯了。诛杀恭亲王是必然的,但不是现在,需要寻找机会。

……

淮阴。

陈词把自己锁在府邸内,整日钻研沙盘作战演习,眉头却一天都没舒展来过。现在的局势非常复杂且微妙。

自从林孤命回京后,广陵一役,盟军损失惨重,55万大军八成皆已阵亡,中州铁军更是拼光了一个军团。现在驻扎在下相、海州和瓢城的盟军都没任何表示,有消息传来说是燕昌和达克已经相继撤兵,返回了海州,也就是说,此次战役最终也失败告终。

东瀛人定然会卷土重来。

而盟军群龙无首,无一人能站出来挑起大梁,组织各部将军召开会议,四郡之间彼此都在混吃等死。

这是非常可怕的。

杨万里走来,看到陈词满脸愁容,出言宽慰道:“驸马爷,无妨,林孤命一战,东瀛人元气大伤,短时间无力再组织兵力对我盟军实行有效打击,再者,虽然林孤命撤军了,但盟军尚且还有兵马不低于五十万,再加上习深的四十多万吴北军,光吴北四郡,不低于百万大军,东瀛人要想来,也得掂量掂量。”

话虽如此,道理陈词都懂,但他总有些心思不宁。

归根结底恐惧都来源于未知和火力不足,眼下淮阴只有驻军五千,与一座空城没有半点区别,他担心的是这个。

这时,樊褚走了进来,从怀里摸出一份金色纸帛,“驸马爷,林孤命留下的。”

陈词怀着疑虑,打开布帛细细研读起来,林孤命写得一手好字,是行云流水的行书,字迹工整端庄,苍劲有力,见字如见人。林孤命在信笺中含蓄表明习深与东瀛人有书信往来,此人疑似投敌,有卖国之心,希望陈词暗中注意。

陈词眉头紧皱。

林孤命说的虽然含蓄,但却言之凿凿。

习深和东瀛人有染,陈词一想,似乎还真有这个可能,比如之前的下相之战,林孤命设下埋伏,奇袭敌军九万人;又比如吴北军主将沈剡莫名其妙战前斩了徐骁,以至于盟军陷入了被动,综合以上两点,习深还真有这个可能。

“糟糕。”

陈词一颗心沉入谷底。

“怎么了?”

陈词直接把信笺递给杨万里,后者一看,吓了一跳,“可信度如何?”

“林孤命留下的,许是真的,八九不离十。”

杨万里也皱紧眉头:“不好,如果是这样,淮阴危矣。”

“传我军令,命各部军士时刻待命,随时准备撤离淮阴。”

“遵命。”

如果习深真的有投敌卖国的嫌疑,那么现在当务之急赶紧放弃淮阴才是重中之重,陈词只希望还来得及,他担心的是淮阴附近驻扎着吴北军。

夜里,炸开了锅,士兵们如火如荼开始打包物资军械,陈词啥都不多,就是金银细软和粮草烟丝多。

出了府门,就见不远处万家灯火竟还亮着,有一家酒楼灯火通明,传来喧哗声,人影绰绰,生意好得一塌糊涂,陈词莫名觉得烦躁,回眸看着还在忙碌的士兵,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抬腿就往那家小酒馆进去。陈词记得之前这里虽然也是酒馆,但生意不太好,怎么一下这么热闹了?

刚一进门,便是扑面而来的酒香。

酒馆格局老旧,陈列有四五张大桌子,墙角有蛛丝网,环境邋遢,坐满了人,或三五吆喝着划拳,或一人独自小酌,陈词一进门,偌大的酒馆先是一静,旋即恢复如初。

陈词皱眉。

江湖人?

“哟,这不是陈家军领袖,当朝的驸马爷嘛?”这时,一道略有三分慵懒的女声传来,陈词循着声音源头望去,发现说话的是趴在柜台上的一名美妇人。这女的莫约三十五岁,妩媚撩人的眼泛着春水柔情,一眨一眨亮晶晶,她胸前那波涛汹涌的几斤肉堆在柜台上,像是猫咪一样趴着,一手捂着嘴,像是偷笑,又像是倦了在打哈欠,总之,魅惑丛生。

一时之间,陈词如临大敌。

众酒客都放下酒杯,其目光若有若无打量在陈词身上。

陈词是头一次遇到这么多充满江湖气息的“好汉”,他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百家人?

不过,且不说此地距离军营极近,陈词自负有武艺在身,也没什么惧色,当即摸出一枚碎银,笑道:“半斤酒。”

“自身难保了还喝酒?驸马爷,恕奴家嘴拙,奴家还是头一次听说自个儿花钱买断头酒的,这钱呐,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腰包里留着再多,死了难道黄泉路上还能给牛头马面当买路财?”妩媚女人娇笑着说着,边给陈词打酒。

陈词一听就明白了女人的言外之意,大概是讥讽陈词要走了还不忘让士兵把物资军械都打包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