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西平看着傅检那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简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你除了玩女人,也应当把注意力集中在朝野形势这方面来。桃李书院下设崇文堂,目前靠贾代儒老先生撑门面,他毕竟年纪大了,精力不济,你有空也多关照一点。”
傅检连忙点头称是。
傅检这厮乡试落榜,身上仅有一个秀才功名,他在南直隶乡试第一名解元、二甲传胪进士魏西平面前,自然是说不起什么硬话。
魏西平见他态度还算恭谨,又想着他曾任顺天府学训导,有着一定身份,当下便点到为止,停住不说了。
又不是他老爸老妈,总不能骂他一个狗血淋头吧。
而且,让傅检这个废柴,作为松江伯府一系在北平城中的代言人,也有利于化解其他势力对于松江伯府一系的敌意。
魏西平原本打算深秋时节离京,但因为一些事情耽搁了小半个月,这一年冬天又比往年来得更早一些,恰逢觉华岛惨败,朝堂之上议论纷纷,他便干脆留在北平打听情况,一直等到第二年春天,天气暖和之后,再买舟南下。
等到他在金陵拜见父亲魏东安,在家中休息了几天,再转而来到松江府时,已经是德正十七年的四月份了。
得到消息后,松江府通判张安世、明州府通判冯紫英、松江守备穆济伦、安清堂堂主谢希平、青浦县学训导胡永、鸡笼港保安队领队方昆以及松江千户所副千户陈也俊、卫若兰等松江伯府一系主要成员,都齐聚黄埔滩,商讨朝野形势变化。
魏西平向在场诸人传达了最新朝野形势:后金大汗佟奴暴病而亡,现如今后金贝勒黄太吉已继承后金大汗宝座,他生性谨慎,极有耐心,据说有可能与大周朝媾和。
说到这里,场上氛围一时间变得有些凝重起来。
大周朝真要是和后金媾和,松江伯周进这里就有些尴尬了。他是后金王室的眼中钉,是杀害多尔衮、多铎的头号仇人,哪怕大周朝不把松江伯周进交出去,周进恐怕也将面临一些不必要的诛心之论。
比方说,古有王昭君出塞求和,现在周进不愿意为了边境安宁牺牲自己,是不是他对大周朝还不够热爱呢?
文官群体打仗的本事没有,军事上也一窍不通,但人家善于道德绑架啊。
想到这里,周进也是感觉一阵恶寒。不过,这一点还难不倒他。
魏西平又开始介绍北平城中最新消息。虽然谢希平所执掌的安清堂,已经将眼线铺设到了北平城中,傅检所控制的少年调研会,也一直关注各路风声,但这些人身份卑微,所处的层级太低,很难及时把握朝堂之上的细微变化。
这些人传来的消息,仍然是忠顺王陈西宁大权在握,简在帝心,但实际上,他已经慢慢地靠边站了。
“情况就是这样的。”魏西平向诸人说道,“太上皇病重,不能理事,张首辅一系和四王八公一系又先后倒台,今上终于大权独揽,在这种情况下,忠顺王陈西宁对于今上而言,便不如以往那般重要了。眼下,今上身边的太监已然成势,文官群体相互抱团,也不容小觑,双方相互争斗,隐然有党争之忧。”
朝廷党争,对于大周朝来说,自然不是什么好事。但是对于松江伯府一系来说,也并不意味着就是坏事。
太监和文官之间,本就斗得你死我活,相互看不顺眼,若非出于必要,一般不会特意针对松江伯周进,暗地里搞什么小动作。
真要得罪了周进,把他推到自己的对立面,就有些不好了。
此外,各地军头涌现,则构成了大周朝的另一重隐忧。关宁军中的吴月先家族、祖天复家族,以及盘踞在豫、鄂两省的左昆山,目前都已尾大不掉,势大难治。
像左昆山在鄂省,和闯王李鸿基根本没有打几场恶仗,却不妨碍人家向朝廷报功求赏,而朝廷担心左昆山造反,明知道左昆山在报给朝廷的奏章中谎话连篇,却也不敢拿他怎么样。
相反,朝廷还得对他下文嘉勉,不但给他升官,还拨付他一定粮草和军饷,好让他和闯王继续纠缠下去。
有左昆山这个先例,许多营中将领都学会了拥兵自重,保存实力,他们对闯王、西王等流民军进行围剿时,也越来越敷衍,越来越表面应付。
以至于今年春,闯王率兵攻打洛阳,除陕甘总督孙博雅派兵营救之外,其他大多数将领都只是虚张声势,嘴里说着要和闯王李鸿基一决死战,实际上却离闯王李鸿基约有上百里远。
在上一世的历史中,闯王李自成打下洛阳,俘获了福王朱常洵,缴获大批粮草、财货。但在这个时空中,洛阳并没有大周朝皇室成员在此封藩,但闯王李鸿基还是在洛阳得到了许多补给,声势大振。
以至于另一路流民军,西王张敬轩,自知在陕、甘、豫、鄂一带,不及闯王李鸿基的威望,他干脆向东挺进,目前已逼近安庆府,南直隶总督史鼎已委派长江水师前往救援,目前还没有最新战况传来。
总而言之,大周朝内忧外患,已经到了王朝末年了。
魏西平被免官之后,也正是看到这一点,这才决定投靠松江伯周进,不是说他认定周进具有王霸之气,而是他认为,周进这厮善于理财,无论以后谁是真命天子,周进都必定能在他面前卖出一个好身价。
至于松江伯周进在宝岛北部鸡笼港所鼓捣出来的那些小动作,在魏西平看来,都是小打小闹而已,就凭借二三万名老弱病残,控制宝岛北部都有困难,也就难以指望太多了。
魏西平向众人介绍完朝野形势之后,周进便提议由魏西平接任桃李书院院长,在场诸人自然是一致赞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