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清楚这人的面容后,江免眸色微闪,低垂着眼皮躲避他那极具侵略性的视线。
“哎呀,湛小子,你上哪打的野猪,也太大了吧?”
“这么重,你一个人扛过来的?”
“好肥,若卖了定能得个好价钱。”
“湛小子得了这钱是打算娶亲了?”
“湛小子,我娘家有个侄女……”
婶子们七嘴八舌的说着,谁都没注意到李湛和江免刚才的接触。
李湛高高壮壮的,穿着短褐长裤,五官冷峻硬朗,右边眉头上有一道伤疤,已经淡化了,但还是能看得清楚。
站在江免面前跟熊似的,哪怕隔着衣服也能看清楚他肌肉的轮廓。
气势很强,又有那道疤就显得有些凶恶。
听着婶子们的话,李湛没回她们,目光还凝在面前的小秀才身上。
触及他隐隐泛红的耳尖,李湛神色不明的移开视线。
没听到李湛的回答,这些婶子也见怪不怪。
李湛这人一贯沉默寡言的,半天闷不出一个响屁,看他那大块头,没谁找不自在去招惹他。
毕竟是个猎户,常年跟那些凶猛的牲畜打交道,跟他对上,嫌命长?
牛车终于开始走了,不过李湛并没有坐上来。
他只把猎物放在牛车上,自己则跟在后边走。
牛车上有男有女,其实多他一个也不会如何,但他就是不坐。
江免这小身板可不想靠步行去镇上,不过因为他坐着,李湛走着,又因为他是背对着牛车行驶的方向,这就导致他和跟在后边走的李湛面对面。
有点小尴尬。
万幸的是李湛只顾着低头走路,没有抬头乱看,所以没有出现两人面面相觑的尴尬场面。
江免趁此机会偷偷打量李湛。
有大娘注意到江免的目光,挪过来小声的对他道:“他叫李湛,是隔壁村陈大娘家的大儿子。”
“湛小子老可怜了。”
见大娘一脸分享欲,江免顺着她的心思问:“怎么可怜了?”
大娘立马眉飞色舞道:“可怜哟,他儿时就不讨他娘的喜,从小被作贱长大,吃不饱穿不暖的,都二十了他娘也不肯给他娶妻,拘着他在家里当老黄牛使。”
“要我说,他可比老黄牛可怜多了,老黄牛还能吃饱,他天天都吃不饱。”
江免皱眉。
这是亲娘?
大娘又道:“这不,年前,湛小子忍无可忍的请村长做主分家,他那老娘还不肯呢,不过老实人被逼急了也是很吓人的,湛小子一拿刀出来想要砍死他的三弟,他娘立马改口同意了。”
“不过什么都不愿意分给湛小子,湛小子也硬气,直接净身出户并写了断亲书,之后什么也没带就离开了,这些日子一直住在山上,靠打猎为生。”
听着是挺可怜的。
江免瞥了一眼李湛,不想他突然抬头,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相撞。
下意识的,江免快速撇开眼没和他对视。
这个狗东西一直盯着他干嘛,怪别扭的。
终于到了镇上,一群人都四下散开,各自忙碌,江免望着李湛扛着猎物,步伐稳健的样子,眉头轻挑。
看日头也不早了,江免赶紧朝书坊走去。
最终,他找了书来抄,一本一百文钱。
因书店老板认识他,押金缩减了一半,带着墨纸离开,江免兜里只剩五十多文钱了。
想着家里的粮食不怎么够,常年也不见荤腥。
唯一的荤腥鸡蛋,也是给他吃的。
江免叹了一口气,留了坐牛车的钱后,拿着剩下的钱去买了点粗粮以及肥肉。
农村人就爱肥肉,因为肥肉可以熬油,油渣也属荤腥了。
想了想,他又拿最后剩的钱买了十多个肉包子。
一人一个。
除了车钱,他现在是一文不剩了。
赚钱之路任重而道远。
回去时,他没看到李湛,问了同村的婶子才知他早就回去了。
没吃午饭,江免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等回到家后先喝了一碗水。
一家人看到他竟然带着吃的回来,很是震惊。
那么一大块肥肉,并且还有十多个肉包子。
自从供江免读书,他们都忘了究竟有多久没吃到肉了。
一时间,众人望着肥肉和肉包子不禁有些热泪盈眶。
一是馋了,二是感动。
看着一家人的反应,江免再次在心里唾弃原主,干咳一声开口道:“娘,肉不经放,今天全做了吧。”
一半肥一半瘦,肥的可以熬油,瘦的一人也能吃几片。
江刘氏不肯,打算只做一点给他吃,美名其曰的给他补身体。
江免无奈,“娘,我在镇上找了抄书的活,往后定能让你们再吃上肉,这些年你们为了我省吃节用的,我心里很是惭愧,这肉就全做了给大家补补身体。”
江刘氏还是不肯,结果被江老汉瞪了一眼,“行了,按免哥儿说的办。”
江老汉一开口,江刘氏只得照做。
听到能吃到肉,肉包子也能吃到,大丫他们都特别高兴,欢喜的程度不亚于过年。
望向江免的目光也充满了感激。
江免心里更惭愧了,只不过一块肉一个肉包子,他们就忘掉了之前的苦难……
闻到江家散发出来的肉香味,左邻右舍纷纷诧异的在院子里探头看。
“他们家买肉了?”有人发出疑问。
一个婶娘开口,“买了,我看到免哥儿买的。”
“免哥儿居然买肉了。”
好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