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又商议了好久,讨论了各自能想到的所有细节,制定出一份堪称完备的军事行动计划,哦,好吧,大致的计划——在没有即时通讯的时代,任何意外变故都需要将领的随机应变。
“国栋,你给老夫派几个卫士,老夫马上启程去贵竹司(就是贵阳)。然后大家分头按计行事。”
“遵命,大人!”众将轰然应是。
听说朱燮元又回来了,奢崇明这几日一直坐卧不宁。奢大王其实不怎么怕朱巡抚,他怕的是孙杰。孙杰就像一只恶犬,哦,不对,恶犬还可以横下心去打一打,豁出去被咬得遍体鳞伤也还有一线生机,那孙杰简直像一只机智百出的猛虎——跑不脱、算不赢、更打不过!张鹤鸣在,这只猛虎被粗粗的铁链牢牢拴在成都府门口,只要你别昏了头自己往虎口里撞便尽可以安心待着,而朱燮元的到来,意味着拴虎的铁链已被松开,啥时候扑上来咬死自己只是迟早的事而已。因此,奢崇明便生出了去偷袭朱燮元的念头——只要把这狗汉官弄死,新来的汉官说不定又会把铁链给孙杰套上了呢!
朱燮元要从成都去贵州赴任,必然会走水路。延雒水到泸州后东转进入大江(长江),再从合江向南驶入安乐溪取道仁怀(今赤水,不是今天的仁怀哈,下详)转入赤水,从播州入黔。
于是奢崇明决定在播州宣慰司永镇驿(这才是今天的仁怀)附近设伏,将朱燮元一举击杀!之所以选定这个地点,是因为那里地处赤水河中游,突袭的永宁军可沿赤水河顺流而下,来去如风。而且,遵义的张芳已被砍成几十块葬身雄所则溪,那里的守备力量极为空虚,一两千人的突袭部队潜入很容易神不知鬼不觉地隐匿下来。
明朝还没有什么保密意识,督师大人的行程即便没有贴得满大街都是,还是有很多人知道。大致算了下日子,奢寅满怀信心地带了两千多人出发了。
奢崇明没想到,奢寅回来的却比预期早了些,而且是空手而回——那朱燮元倒是没来得及组建什么抚标,可那厮却带上了煞星孙杰的所有部队一道去贵州!看着官道上旌旗招展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队伍,还有河里上百艘刀枪如林熠熠生辉的大小船只,奢寅一眼便知,这老狗的护军连同辅兵足足有一万五六千人!即便是普通的卫所军,双方一比八的悬殊差异奢寅也不敢贸然动手,何况两丈高的总兵旗上赫然写着斗大的“孙”字!这面旗给奢家父子的印象太深刻,太惨烈了,哪怕是梦里见到都会满身冷汗地醒来……用这区区两千人去截击?怕是根本不够那只饿虎塞牙缝的!
听完奢寅的叙述,奢崇明反倒长出了一口气还好,那个煞星离开川省跑去贵州,这阵子时刻窒压在自己心头的巨大压迫感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眼下只剩下罗叛狗自己盘踞在永宁,满打满算他手里也就七八千人,还要在水脑老巢留一些,嗯,算他有五六千人吧——看来,杀回奢家老寨的机会到啦!
于是,奢大王一面派人给安邦彦送信,告诉他孙杰那个煞星已经去了贵州,务必、务必、务必要万分提防,只能依靠地利智取,绝不可正面交手;一面开始筹划,做北上攻击永宁的准备。
然而,过了没多久,兵部尚书、五省督师兼贵州巡抚朱燮元大人不久前在泸州发布的文告也传遍了滇北、川南和黔西
一、安其爵忠心不二天资聪颖,著其承乌撒宣抚使一职,官印、告纸着人即日送达,待会同朝廷大军克复乌撒府后即往京师面圣。
二、天师荡寇,首恶必除。有擒、斩奢逆父子者,免其附逆之罪,且准袭永宁宣抚使之位。
三、擒、斩安逆者如是。
四、擒斩其他附逆贼目者,分授招讨司、安抚司、长官司,以劳绩之多寡,分尊卑之等差各序其功!
五、附逆从贼幡然而悟率众受抚者,职降一等,地没其半,其他一概既往不咎!
看着朱燮元的文告,奢崇明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直窜顶门把自己父子或擒或杀便可得到永宁宣抚使的职位、率众投降的话原职只降一级便可脱罪……手下这些寨主头人,哪个可靠、哪个可能会动心呢?
朱燮元这老狗好歹毒的计谋!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必须打上一场大仗,一方面挫一挫老狗的锋芒,同时也要叫头人们手上都再沾点新血,这样才能铁下心肠抱团谋条出路!
打永宁!反正那个煞星不在,先把永宁拿下来,万一安家兄弟不敌,还能多一条北上川省的退路。到这份上,只有把事情折腾得足够大,叫汉人天子烦不胜烦,最后才能有谈判的机会。
那也是自己唯一的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