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的宁怀衫时常后悔,自己究竟为什么要在那个时候去推城主的门。是格外想不开吗?
他为什么看到雀不落霜雪解冻,就一骨碌窜起来要去告诉天宿呢?解冻就解冻嘛,让它静静地化完不好吗?
可事实就是,他一边大叫着“天宿!霜冻突然化了,城主是不是要醒了——”一边砰地推开门,冲进卧房。
他一个急刹卡在榻边,正好看到他家城主从天宿唇边让开……
他当时就不敢动了。
九天玄雷直劈脑子是什么感觉,大概就是如此了。
那一刻,宁怀衫脑中只有三个想法——
我瞎了。
我完了。
我还离得这么近。
乌行雪也没料到居然有人直接冲进来,他顿了一下,疑问道:“房间没罩结界?”
问完一抬眼,看到萧复暄一言难尽的脸。
那张冷生生的俊脸半是麻木、半带懊恼,从唇缝里蹦了两个字:“罩了。”
“罩了?”乌行雪转头看向宁怀衫,“那你又是如何进来的?”
宁怀衫动了动唇:“……我当时怕你们那个状态会出事,又求着天宿把结界撤了,方便每天进来看一眼。”
乌行雪:“……”
他无话可说,低头掏梦铃。
宁怀衫以为他要掏武器,当即缩了一下捂住头,叫道:“我错了城主!我什么都没看到,我——”
他叫着,发现可能叫也没什么用,于是他撒腿就跑。
乌行雪本想给这傻子摇个铃,结果梦铃上满是裂缝,眼看着暂时是不能用的。而他一抬眼,傻子已经一溜烟没了踪影。
他拎着铃铛绳问萧复暄:“你就这么任他跑了,都不帮我抓一下?”
萧复暄:“……”
萧复暄:“抓回来继续看?”
乌行雪噎了下,又见他表情实在好笑,再回想刚刚那三人面面相觑的一幕,一个没忍住,勾着铃铛线笑了起来。
他支了一条腿,手肘就架在膝上,长指上绕着线,拨弄着铃铛笑了好一会儿,几乎显露出了几分恣意模样。萧复暄看着他,半晌低声道:“不羞恼了?”
乌行雪坦然道:“你这话说的,我何时羞恼过。”
萧复暄点了一下头,过了片刻指了指自己颈侧,沉声道:“宁怀衫撞进来起,你这里红到了现在。”
乌行雪:“……”
萧复暄说完这句话,眸光就落在他颈侧,看了片刻沉声道:“还红着。”
乌行雪失笑一声,转眼那银色丝帛做的铃铛线就绕到了萧复暄颈上。他勾着线轻拽了一下,眯着长眸半真不假地说:“你不是出了名的寡言么,哪来这么多话。”
萧复暄答道:“分人。”
乌行雪挑了一下眉,又陷入了一瞬间的怔忪里。
他忽然想起曾经还在仙都的时候,他总是很喜欢萧复暄的这些破例,一句话一个举动就能让他心情大好。他一度以为凡人间常说的“爱意”就是如此,只有悸动和欢愉。后来成了魔,他在近三百年的岁月里慢慢意识到,原来不仅是如此,原来那里头还有酸苦和割舍不清。
有过酸涩、痛苦、割舍不掉又纠缠不清。到头来,却依然能因为一句话、一个举动,一些破例就叫人高兴起来。
凡人说,这是贯穿一生的深浓爱意。
“在想什么?”萧复暄问他。
“没什么。”乌行雪笑道:“就是胡乱算一算。”
算算一生可以有多长。
宁怀衫逃命之后,本想绝不擅自靠近卧房一步。但没躲一会儿,他家城主就放了一封符书来招他。
他在心里硬气地想:再去我是狗。
但他又不敢不去。
最终,他揣着袖子磨磨唧唧到了卧房门边,眼观鼻鼻观口地说:“城主。”
他家城主居然还咕哝了一句:“找你半天,怎么才来。”
宁怀衫:“……”
他憋了半天,憋了一句:“我在清扫霜冻化了之后的院子和房间。”
先前雀不落冻得像冰窟,这会儿全化了,又显得到处都湿漉漉的。
其实不止偏房和院子,乌行雪卧房里也是半斤八两,梁柱四处都是水痕,看起来颇有些触目惊心,只是先前顾不上在意而已。
乌行雪默默回头扫量了一圈,一脸无辜地问萧复暄:“我干的?”
“……”
“我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