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家的事情与杨再兴无关,开封府也只是他旅程中的一道风景,买了相仿的布帛,立即北上。
刑无疆还在追。
黄河沿岸支流众多,他从胙城往西走,进入浚州地界,这里有一条黄河的支流,卫河,卫河贯通浚州和大名府,是中原以北的漕运首选,金人不善于水战,运河附近的村镇还算完好,渔船也充沛。
杨再兴到了渡口,用捡来的马换一艘半新不旧的渔船,自己撑篙,故意沿着河岸走,时不时的回头张望。
大约一盏茶的工夫,果然那鸟厮跟过来了。
说来也怪,不管杨再兴跑到哪里,只要他背着那匹布,刑无疆总能找到他,简直比狗鼻子还要灵,杨再兴虽然不知道原因,却能利用这一点小小的报复一下刑无疆。
他把渔船停到江心,收起船篙,慢悠悠的等着。
远远的望见渡口一片混乱,这刑无疆好似不懂人情世故,兜里也没钱,做事比杨再兴更直接,需要什么直接抢,跟到渡口,二话不说,揪住船夫的衣领扔到河里,抢了一艘渔船就走。
卫河的盐铁漕运拉帮结派,动辄几千人,可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比如此地名叫柳叶渡,有个姓柳的漕运大当家,在渡口附近建立水寨,手下兄弟三千多人,把持着南来北往的要道,谁敢动他们的人,这辈子别想走卫河,不然十有八九变水鬼。
刑无疆厉害啊,在他们的老窝发飙,落水的汉子一嗓子喊来六七百个兄弟,各色渔船七八十艘,密密麻麻的朝着江心挺进,指着刑无疆大骂:“贼子哪里跑!”
“敢在柳叶渡兴风作浪,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别跑!”
“两侧轻舟围住他!”
“怎么回事?”
岸边有个手拿书卷的俊逸文士,生的眉清目朗,风度翩翩,脸上却打了金印,乍一看会让人联想起《水浒传》里的军师吴用,不过这文士年才弱冠,下颌没有胡须,他刚才在屋里看书,听见动静,出来询问,属下恭敬的抱拳回道:“回柳大当家,有个不开眼的鸟人,跑到咱们柳叶渡抢渔船,咱家兄弟正在追赶他呢。”
原来他就是柳叶渡的大当家。
人称水秀士,柳沅。
柳家从仁宗皇帝时期就在卫河称王称霸,祖上立过功,这盐铁漕运是他们祖上传下来的家业,传到柳沅的父亲这一代,恰逢蔡京当政,蔡京贪得无厌,把他们卫河的油水刮的干干净净,柳沅父亲非常不满,喝酒时抱怨了几句,没想到家有内贼,坏话传到了蔡京耳朵里,当即寻个由头,把他们一家下狱,推到菜市口问斩。
幸好金国南征,朝廷动荡,徽宗禅让皇位,蔡京下台了,不然柳叶渡的兄弟还没机会把他们一家救出来。
可惜救出来的时候柳沅的父亲已经被折磨的不成人形,回到家已是奄奄一息,不多久便撒手归西,他恨死了那些贪官,临死前跟儿子说,近墨者黑,这功名不考也罢!
年少的柳沅刚刚中进士,原本打算入朝为官,家里的一系列变故让他变为阶下囚,脸上刺字,想当也当不成了,从此之后,柳沅对外界俗事意兴阑珊,大宋是兴还是亡,都与他无关,领着一帮兄弟在柳叶渡隐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