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怎么不来帮啊,而且夫子说,秦人需自救,等不到谁来帮,也没有人会帮。”
“会来的,会来的,人心不诚、人心不坚、待到不破不立时,苏儿就看到了菩萨了。”
孩童乖巧从母亲怀中跳下,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学着母亲的模样向着一副粗糙破败的画像跪下膜拜,画像无风自动,蝉儿振翅飞翔,声音如泣如诉。
“母亲!”秦苏急忙跑到近前,可是母亲听不到呼喊,也感受不到身前空白处痛哭流涕的依恋,这种空白,秦苏很是熟稔。
“秦苏、秦苏、迷迷糊糊,呆头呆脑,是个蠢猪…”七岁的孩童听着围在自己身边蹦蹦跳跳的孩子们唱着现编的歌谣,痴痴傻傻的笑着。
“狗子哥,怎么不见你妹妹啊。”孩童看着带头的男孩,心中不解问道。
“妹妹饿死了,都怪你,你怎么每次都拿那么少吃的,根本不够吃,都怪你。”
小家伙嚎啕大哭,推开围在身边的孩子们,跑回家中,可身子虚弱,一路摔了好多好多跟头。
“公子,你这是怎么了?谁又欺负你了?”
“不是的,夫子,狗子哥的妹妹饿死了,都是我不好,没多给他们拿些吃的。”
“公子,家里剩的只够维持咱们正常温饱了,再多拿,自己家就要饿死人了?”
“呜呜呜,怎么办啊,夫子,怎么办啊?”
“在咱们秦国,饿不死没手没脚的人,饿不死身老体弱的人,饿死的只有惫懒之人,你说狗子的妹妹饿死了,可狗子没事,狗子父母没事,怎么会是你的问题呢?”
乌衣巷是个极窄的巷子,这里下雨总是泥泞,冬天总是寒冷,刮风总是呜咽,夏日总是飞尘。
孩童躲在狗子家墙外一角,院墙处处坍塌成洞,却有个好端端的木门耸立阻挡春风。透过不见轩榥的孔洞,狗子、弟弟和父母正在欢笑着吃肉。
“这妮子确实挺遭人同情啊,明天继续拖着她去街里,总有人啊,愿意给几个下葬的钱,咱就能天天吃肉了……”孩童看着手中抱着的地瓜,突然飞奔回家,把眼泪甩在了身后。
“母亲,狗子家为什么不给狗子妹妹下葬啊,却有了钱只知道吃肉?”小男孩抽抽嗒嗒,心中悲痛。
“因为他们没有死的恐惧,也没有生的期许,人们的礼义廉耻都是建立在温饱之后的,可惜他们荒废土地,也注定要被时间荒废。”
秦苏叹息,为何无人教导劝诫,哪怕是及时惩罚也好,此时孩童还不知狗子一家人最终死于未知病症。
十岁的孩童却愈发瘦弱,正被一龙钟老人牵着走出王宫。
“龟翁爷爷,我是不是和父亲一样有些痴傻呢?”
“哈哈,痴傻?不不,在咱们这世界,痴傻的人是活不下来的,人们口中活下来的痴傻之人,要么是装傻要么是善良的人。”
“那父亲是善良的人嘛?”
“他啊,是真的傻,却也真的不善良。”
“龟翁爷爷,快看、快看,天空站着人!”
龟翁抱起孩童,速度陡增,朝着乌衣巷的方向,疾如雷电、步若流星。
“不曾想弹丸之地竟有此等女子,极阴之体,上好的鼎炉,不错、不错。”空中隐隐传来话语声。
言罢,一女子竟缓缓升空,无法有丝毫挣扎。
“母亲、母亲,龟翁爷爷,是母亲!”
“二位大人,请住手!”龟翁高声呼喊,声若洪钟,震响半城。
“放肆,何人竟敢阻拦我等,求死乎?”
“此乃秦地王后,二位大人三思!”
“呵呵,此封印之地,哪怕王后又如……”
“宵小之徒,死来。”由远及近,一抹亮光乍现。
空中一人,挥手上抬,女子突兀挡在了他们身前。
“住手!”龟翁大怒,腾身而起。
只见那亮光一闪而逝,消失不见,只余三具尸体于空中肢解后纷纷坠落。
“母亲,母亲,母亲…”小孩童奋力挣扎出龟翁怀抱,跑向母亲。
一绢布手帕飘飘荡荡,被龟翁飞身握住塞与孩童,朝无人处低声吩咐,“带公子离去!”
原地只余一声悠悠叹息。
孩童哭着被人抱着离去,那用力攥的已被血染透的手帕,隐约可见上面赫然绣着“大愿”二字。
秦苏号啕大哭,身周却寂静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