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十万将士的呼喝,如同一把把举起的火炬,汇聚一处燃起熊熊烈火。
如今的情况,真的能守住吗?没有人再有确定的答案,可当恨与怒压倒惧怕之时,新的信念升起,明知要死,何不杀敌。
秦苏被城外的一切震惊失神,又被城墙上的呼喝拉回,身旁的老头说的对,能做的、该做的、要做的唯有杀敌!
黑暗从天空流淌晕开,像是被人们沉重的心情强行拉扯,来得格外早了些。
天地间随着夜色的侵染再次恢复冷清,没了敌军八牛弩的嗡鸣、投石车的呼啸,只剩下始终未曾停歇的辘辘、沙沙、咔咔的声音,以及听来已不再瘆人的凄厉。
城外仅剩的一处堡寨中,三百人静静盘坐,胸有杀敌心,却无能为力,超远射程的八牛弩早就空了,目之所及皆是手无寸铁的百姓!他们没有城头士兵的激昂澎湃,也没有面对死亡前的狐兔之悲,只有如水的平静,积攒着最后的力量去选择不一样的死亡。
跨过这处堡寨,便意味着离城已不足一里,而此刻,堡寨下的沟壕正在填平!
“兄弟们,差不多了,准备吧!老天终究还是眷顾我们的,至少避免了被石头砸死的憋屈,我是个大老粗,不会做啥动员,来吧,让我们和死亡硬碰硬地干一仗!”一个中年汉子突然起身,深吸口气后朗声道。
一群人迅速起身,完全没有整齐的队列,懒懒散散的样子,像是春游前的闲适。
“大人,待会您能帮我多杀一个吗?我怕我不行。”队列中有人鼓起勇气怯生生道。
“大人,帮我也多杀一个呗!”
“大人,还有我!”
“……”
一句话引起了在场所有人的附和,纷纷说道。
“别扯淡了,我哪怕有九条命也没这本事!一个个的,平时都不服不忿的,现在怂了?自己杀!老子跟你们提前说清楚,谁要没拉个垫背的,下去后兄弟们可瞧不起。”中年汉子骂骂咧咧道。
“还有啥事没?最后半盏茶时间!”
“大人,我想给我爹娘磕个头,行不?”队列中有人小声道。
“啧,该说不说,你小子想得挺全乎啊,磕,该磕,老子也得磕一个!”
壕沟到底填平了,无数百姓绕过堡寨继续向前,只是侧目看着这群朝南而跪、砰砰磕头的军士,眼中有心疼、亦有同情。
“点火把!”
三百支火把逐一燃起,在这黑漆的人海中如同迷了路的萤火虫。
“大人,喊个口号啥的呗!”
“事真他娘得多!那就喊一个,干他娘的!”
“哈哈,干他娘的!”众人大声哄笑喊道。
“拔刀!随老子杀!”中年汉子在火把的映衬下,面若涂血,狰狞可怖,举刀暴喝道。
“杀!”
夜色中,一条纤细的火线向北奔行,呆滞麻木的百姓下意识让出通道,看着这仅300人的队伍北上冲杀。
“对,对不起!”百姓人群中有声音突兀传出!
“不用,该说对不起的是我们!”中年汉子声音洪亮道。
“兄弟们,老子想到口号了,咱们也壮烈一把。为国而生,与国同行,燃起心中恨,焚尽敌人魂!咋样?”
“为国而生,与国同行,燃起心中恨,焚尽敌人魂!”
“为国而生,与国同行,燃起心中恨,焚尽敌人魂!”
“……”
声音久久回荡,如杜鹃啼血,似猿猴哀鸣。
“杀!”
那纤细的火线,霎时被黑暗吞灭,终是火花一闪,终是昙花一现。
可那一闪,便是可以燎原的星星之火。
“老子要跟他们拼了,你们还往前走吗?打破了新曲城,哪怕咱的亲人活下来也是晋国的罪人!咱死的窝囊,咱的亲人活得憋屈!走啊,跟他们拼了,弄死一个算一个!”人群中突然有人喊道。
“对,拼了吧,你们信他们真能放过咱的娃吗?”
“拼了!”
“拼了!”
“娃,对不住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