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3 她们在我身边(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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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康复训练室出来的时候,第一个见到的人是韩晓雪,而站在她身边的,是岑杨。

见到岑杨,我不免有些欣喜,又有些讶异,虽然早知道她要从丽江借调到北京工作,可调动需要过程,怎么也不会这么快吧?

她们的表情轻松,噙着一些笑容看着我,我迎面走去,刚才的声纳辅助使得我有了简单吐字的能力,向韩晓雪点头后,又对岑杨唤了一句“小杨姐”。

“小周,我来北京看你了……”

“北京……欢迎你!”

简单的对话,岑杨却不再言语了,她目光一直停留在我身上,轻松神情好像渐渐在破碎。

我有点奇怪岑杨的变化,韩晓雪先开口了:“第一次做康复训练,感觉怎么样?看起来效果不错,已经能简单说话了!”

“累……很累!”我摇了摇头,费了半天劲才说出完整一句话,“声纳辅助的效果,只是暂时的。”

“每次训练康复一点,积少成多,终会有彻底好的一天。”

“是的。”

韩晓雪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岑杨,说道:“训练这么久,饿了吧?咱们去吃饭吧,刚好为岑杨接风洗尘。”

随意在医院附近找了家餐厅,几个家常菜很快上齐,吃饭途中佩戴发声机器比较显眼,所以我只能听着两个女人交谈,偶尔插个一两句话。

岑杨没有了刚见到我时那样的局促状态,她向我们讲述了来北京的缘由,并表示此次工作调动在北的时间不短,有什么事都可以来找她。

我则笑了笑,用笔记本写字调侃道:“谁不知道小杨姐是出了名的工作狂啊,到时候不知道有没有约饭的时间了。”

“会有的。”岑杨扶了扶眼镜,“刚才你们说在这儿附近租了房子还没搬进去,我还没去公司报到呢,正好可以帮帮忙。”

“那再好不过了。”停了停,韩晓雪又问道:“你们公司给你安排了住的地方吗?要是不嫌弃,可以搬来跟我睡。”

“不用不用,公司有安排住宿,离这儿大概四十分钟路程。”

……

吃过饭后,我们去了酒店退房,把行李统统搬到了租房,在这之后又一起去了超市,选购了一些床上用品以及生活用品。

铺床的时候,岑杨去上厕所了,我三下五除二铺好了床铺,再去看韩晓雪,发现她满脸愁容的看着床铺,那里被子在被套中卷成了一坨。

我哭笑不得,用发声机器说道:“哈哈,原来你不会套被子!”

韩晓雪略带不好意思,回道:“给我点时间,我可以套好的。”

她说着又把身子蒙入到被套里面,然后在忙中一阵摸索,却显得手忙脚乱,迟迟没弄好。

“雪啊雪,我以为你一直都是冰雪聪明的,没想到这么笨!”用语音播报了这句话,我看不下去了,也同韩晓雪似的,把半个身子钻进被套。

谁知韩晓雪根本没注意到我,她手里还在做着铺开被子的动作,结果就是“砰”的一声,我俩的脑袋稀里糊涂的撞在了一块。

这一下撞击,我们又条件反射的站直了腰板,于是被套压在了我俩的头上,冬季猖獗的静电在被套里啪啪作响,电的我俩那叫一个手忙脚乱。

终于从被套里挣扎出来,我们面面相觑,各自看着对方狼狈的模样,竟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

韩晓雪眼睛快笑成了月牙,她对我说道:“我都快弄好了,你还要钻进了干嘛?存心搞破坏嘛?”

我拿起放在一旁的发声机器,回击道:“你还好意思说?套个被子那么费劲,我看不下去才帮忙的!”

韩晓雪指着床说道:“说得你很厉害似的,那你来。”

“来就来。”我轻蔑一笑,不用钻到被套里就轻易的把被子与被套的四个角契合,然后又掀了掀,被子就已经完全套好了。

随即我便以得意的眼神看着韩晓雪,一副“怎么样,我牛逼吧?”的模样。

韩晓雪不按常理出牌,她“切”了一声,说道:“会套被子有什么了不起的,看把你给能的,有本事上天和太阳肩并肩一个给我看看呀。”

听她这么一说,我在她床上胡乱抓了一把,把床弄的乱七八糟后,又飞奔的逃离了此地,并且一边跑一边回头吐舌头。

韩晓雪满脸震惊的看了看床铺,又看了看我,随即单手扶额,苦笑道:“你心眼可真小,说你两句就使坏!”

我摊了摊手,意思是:你能奈我何?

韩晓雪黑着脸从房间走出来,我立马离她远远的,可她并没有朝我走来,而是走进了另一个房间,然后把身子一躺,说道:“嗯,这个床铺挺不错,我就睡这儿了。”

我立马表示抗议,她则表现的比我还要无赖,就霸占着床不走,我不得已只能回到她那个房间,然后重新整理好了床铺。

这时岑杨也从卫生间出来了,有她的帮忙,原本就被韩晓雪布置得温馨的租房,得到更多的物资和物品加持,看起来更具有生活气息了。

……

这一弄就弄到了晚上九点,到了岑杨该回酒店的时间,韩晓雪推着我出门说道:“你小杨姐要回去了,你去送送她。”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韩晓雪便把房门关上了,而仅仅五秒过去门又被打开,她丢给了我一件厚实羽绒服之后,才终于紧闭了房门。

我穿上了羽绒服,然后把发声机器,从里面的衣服套到了外面的羽绒服上,这才对岑杨做了个“走吧”的手势。

岑杨的行李都放在两个地铁站距离的酒店里,我们去往地铁站的路上,我不太方便讲话,所以一直都是岑杨说话,哪怕仅仅是这样,我也有了些许怀念的感觉,因为我和岑杨有多年的情谊,尤其是在广州那会,像这样的漫步聊天,是我们常常会做的事情。

快要到地铁站的时候,岑杨从包里拿出一张信封,递给了我,然后说道:“小周,你我都是摄影师,这些是来自五湖四海的朋友向公司网站寄来的明信片,送给你了。”

我接了过来,然后打开,那些明信片里有全世界各地的风景照片,极光与冰山,海洋和沙漠,悬崖跟高原,各种悬殊壮丽的场景徐徐呈现,而在这些场景之下,各种语言记录了一句又一句的寄语,我在这之中见到了许多心情与故事,因此有了震撼的滋味。

我终于回过神来,在键盘上按下按键:“为什么要给我这些?”

岑杨轻轻笑了笑,回道:“刚到医院的时候,我在训练室的窗外看见了你的发声练习……在我看来,这似乎有点漫长与艰辛,长久下来,你一定会有煎熬的滋味……可现在的你,一定没有心情去做与康复无关的事情,所以我想让你看一看来自每个角落的照片故事,烦闷之余你也可以去网站上与他们交流……也许,你也能成为寄出明信片的人。”

“我真的可以成为寄出明信片的人吗?”

“为什么不可以呢?”

岑杨的话语很质朴,我却涌起了莫名的情绪,我又在照片之中见到了被战争摧残的国度,落后地区向上奋发的人们,还有即使自身被苦难淹没,也要给予世界温暖的人群。

我们不是歌颂苦难,而是歌颂那颗直面苦难的心,于是我也开始蠢蠢欲动,迫不及待的想登上岑杨说的那个网站,看一看那些不同来源的明信片里,究竟有怎样的背后。

岑杨在我出神间,又对我说道:“治疗的过程一定很痛苦吧?”

我不解的看她,不明白她为何如此发问。

她颤抖着手指触碰我脖根处的纱布,声音竟然带着哽咽:“小周,你不是告诉我只是一个小手术吗?我问过医生了,手术需要在在你这儿开刀插管,这该有多疼啊……”

“有麻药的,不疼。”

“怎么能不疼呢?这可是开刀!”岑杨难过极了,“为什么不告诉我这场手术的风险性?还让韩晓雪瞒着我?如果我不来北京,你是不是永远不会告诉我这些?”

我终于明白了刚见面时,她态度里猝不及防的变化来源何处,原来她一直在为我难过,只是不想让我看到,所以才隐忍不发。

“小杨姐,对不起……”迟疑了许久,我才用发声机器打出这句话,可这种声音是冰冷的,连一点儿此刻想说的都无法表达,我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岑杨在风中低落。

其实,在与岑杨共同出现的画面里,我表现的还算情绪稳定也都是强颜欢笑,毕竟,持续六七个小时的高强度训练,那些苦楚与酸涩都是实打实的吞进了肚子里,却谁也不能说。

岑杨用手抹了抹湿润的眼眶,说道:“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好端端跟你讲这些煽情的话……我们都曾说过,我们是家人,是姐弟,所以以后发生了什么,都不要瞒着我了,好吗?”

我在岑杨的目光中重重点头,而地铁站也在不知不觉中抵达,岑杨在泛着白织灯光的地铁站朝我挥手,并说道:“我的终点到了,你快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