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珏阳将人打倒在地,看着泥坑里的瘦猴子唯唯诺诺，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任由他欺负的怂包模样,他又狠狠踹了他几脚。

他是这条街的小霸王，手下众多，没有人敢对他说不。

在那个年代大人从来不会管这些小事,看到也不过是嘴两句：“小孩子间的事,打打闹闹而已。”没有人会把孩子们的打架当回事，尤其是隔壁福利院里的孤儿,更是任由他欺负,根本就不敢反抗。

金珏阳欺负成习惯，自然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小巷里只要有一个人敢对他说不，马上就会遭到他的报复。

他将瘦猴子推到泥地里，疯狂地嘲讽他：“听说你叫肖虎？起个这么霸气的名字，怎么长得这么怂？”

他仗着体型优势，一把提起对方的衣领，笑得特别嚣张，“来啊,不想被欺负就起来打我一拳,我算你有种,没准打你一顿就把你放了……”

瘦猴子在他手里瑟瑟发抖,哽咽着哭了,哭得又丑又怂。

金珏阳最讨厌这种没有骨气的人，他又狠狠踹了他两脚,想让他闭上聒噪的嘴。

可是瘦猴子哭得更恨了。

声音惊动了其他人。

“你、你能不能不要这样踢他？”树后面伸出一张怯生生的脸,明明自己都已经很害怕,居然还想帮别人出头，“他会生病的，说不定还会死……”

金珏阳好久没遇到敢反驳他的人，还真是意外之外。他笑着让手下：“把人拉出来。”

他们没费多大的劲就把人带出来，这才看到是一个这么小的小孩，个头也不高。

金珏阳只记得那双眼睛非常漂亮，像蓝色的宝石一样，浅金色的头发让他的小脸看起来像个洋娃娃。

他最讨厌这种混血的小孩，因为他的恶毒后妈就是金发碧眼，看着漂亮，其实蛇蝎心肠。

他骂他野种，将篮球砸在他身上。

给他起外号，踹他的脚。

还让他曾经护过的肖虎，一起来欺负他，让他感受一下被人背叛的滋味。

林霄每次都不吭声，让他的欺负很不得劲，他越倔强，金珏阳越是想看他哭。

欺负变本加厉，不知不觉中变了味道。

他对别人只能算得上是欺负，但是对林霄，已经算得上是霸凌。

他喜欢看着他瑟瑟发抖的样子，喜欢看着福利院的人孤立他，喜欢看到他惶恐的眼神。

“野种，就该滚出中国。”

“你就不该活在这个世界上。”

金珏阳将一盆冷水从头淋到脚，看着林霄已经害怕到战栗，仍旧抱着膝盖不吭声。

他的耐心也到达了极致：“承认你是野种有这么难吗？说完我今天就放你回去。”

然后他就听到林霄一字一句清晰的声音：“我不是野种，你才是，你有娘生没娘教。”

这句话瞬间触碰到金珏阳的逆鳞，那也是林霄被教训的最惨的一次。

八岁的小孩蜷缩在角落里，浑身都是伤口。

看着他血流不止，好像要死掉了一样，帮忙的手下怕被家长骂，四散而逃。

只有金珏阳没有走。

他看着地上伤痕累累的林霄，想到他骂自己的话，拳头紧握。

他是真的想弄死林霄，但也只是一瞬间的念头，看着他蜷缩在角落里，根本就没有大人愿意为他做主，他还是不合时宜地想到了爸妈刚离婚时的自己。

那件事金珏阳谁也没有告诉。

包括林霄都不知道。

那天是金珏阳送他去的医务室。

林霄的血把白色床单都染红了，他安静地躺在床上，好像死了一样。

金珏阳那个时候甚至还冷静地想到，自己还没成年，就算林霄真的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

后来听说林霄又回到了福利院，他一时间不知道是庆幸多一点，还是遗憾更多一点。

只是从那天之后，金珏阳对林霄不在那么坏。

他甚至还帮林霄出过一次头，把福利院里欺负他的小子打得满地找牙，谁劝也不好使。

反正他那个恶毒的后妈也会拿钱帮他摆平，不过是回去挨一顿冷嘲热讽而已。

只是林霄对他，一直都很害怕。

看到他就会下意识地做出防护动作，他和所有欺负过他的人都达成了和解，除了自己包括肖虎也和他成为了好朋友。

金珏阳不擅长表达歉意，就算知道自己做错了也不会和他道歉，关系就这么僵着。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

金珏阳和林霄的关系还没缓和，就被继母告知爸爸换工作了，要搬离这里。

他走的那天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空荡荡的，有着对未知的茫然。

他不知道自己将来的命运会如何，他只知道，自己再也回不到以前的生活。

曾经和他非常要好的朋友一个都没有来，整个巷子都是被他欺负过的人，他们都巴不得他快点滚，没人对他有所留念。

金珏阳对这里的老房子有很多不舍，他忍不住回头，然后看到躲在树后面偷看他的林霄，和第一次见面时一样。

他走到林霄面前，问他：“你来干什么？”

“他们说你要走了，不会再回来。”

“是又怎么样？”

林霄小心翼翼从身后拿出一个盒子，“我、我怕你在路上想家，就抓了几只蝴蝶装在里面，你要是不嫌弃，你就把它带上吧，回到家的时候可以打开看看……”

有那么一瞬间，金珏阳觉得林霄原谅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