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有雷光在脑海中炸响,顾笙的眸子里满是不可置信。</P>
半死不活的银杏树不稀奇,国寺的崖边就有。</P>
乾熙二十年仲夏的国寺里,与她有交集的不只有谢逾。</P>
“她是阿又?”</P>
顾笙能清楚的听出自己声音里的颤抖。</P>
怎么会是阿又?</P>
当年谢逾的身边跟着个灰头土脸容貌有瑕死气沉沉的野小子,不是在寻死,就是在寻死的路上。</P>
她的确是听过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这句话,但不知道野小子能变成冷艳大美人。</P>
“阿又的脸上不是有两条凸起的青斑?”</P>
“阿又是女子?”</P>
“她竟是女子!”</P>
谢逾沉默不语。</P>
可很多时候,沉默就是答案。</P>
顾笙抬手轻抚上粗燥的枯树干,思绪被拉回了多年前。</P>
她话多聒噪,但也极有眼色。</P>
每每在谢逾忍无可忍前,嬉皮笑脸的溜走。</P>
然后,就是她折腾阿又的快乐时光。</P>
她看得出来,阿又不想活了。</P>
所以,在阿又偷偷摸摸揣着白绫去国寺后山上吊时,她藏在林子里静静看着一心求死的阿又扑腾挣扎,等阿又体会到窒息缢死的痛苦时,她才让父亲派给她的侍卫救下阿又。</P>
被救下来的阿又,恨她恨的咬牙切齿。</P>
主要是她打断了阿又的好事,让阿又丧失了一种寻死的法子。</P>
再想死的人,在死亡真的来临那一刻依然还是会恐惧的。</P>
自此,阿又再也不提上吊。</P>
然后,不动声色改成了跳崖。</P>
再于是,她就束了阿又的手脚,绳子一头绑在阿又身上,另一头系在大树上,一遍遍把阿又往崖下丢。</P>
磕磕碰碰,大吐特吐后,阿又放弃了跳崖,改为了服毒。</P>
她这个大闲人,换了阿又花大价钱准备好的毒药,只是疼的死去活来七窍流血,死也死不了。</P>
阿又寻死的法子又少了一个。</P>
后来,阿又突然消失了。</P>
她怎么着也找不着,还以为一时没看住,让那个野小子悄无声息死成功了。</P>
或许,这棵半死不活的银杏树,就是阿又投缳自尽没死成的那棵。</P>
谁能想到,那个面目丑陋寻死觅活的野小子,会摇身一变成为谢霜霜。</P>
这一瞬间,顾笙的心就像是被扔在油锅里煎炸烹煮,七上八下,乱七八糟。</P>
阿又在她手里,没少吃苦头。</P>
她那时候常常会想,但凡阿又能寻到机会,一定会毫不犹豫一刀捅死她,顺便扛着她的尸身扔到后山喂狼。</P>
“阿又怎会变成霜霜?”</P>
这次,谢逾没有再沉默。</P>
“阿又面颊上的青斑是中毒所致,毒解,自然就痊愈了。”</P>
“她自始至终都是女子。”</P>
顾笙微微踉跄,心中五味杂陈。</P>
有故人重逢的欣喜。</P>
还有作恶良多的心虚。</P>
虽说,她出发点是好的,但折腾起阿又来也是真的没手软。</P>
阿又能想到的死法儿,她都让阿又尝试了一遍。</P>
恐惧痛苦承受了,结果却是一次也没死成。</P>
这种仇恨,用不共戴天来形容也不为过吧。</P>
可若霜霜是阿又,她又觉得违和诡异。</P>
能一次次鼓足勇气去死的人,还会在意胸口平坦这样不算缺陷的不足吗?</P>
“阿又因何想死?”</P>
顾笙问出了关键。</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