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青女,青女早就死了。你到底是什么人?”
霜月君疲惫地收起了伞。经过数轮单方面的失败的攻击,她已经不打算在幻境里白白浪费力气。她用袖口抹掉脸上的汗,直直盯着眼前这个永远无法被击中的人影,发出质问。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在这里。”
她的声音实在太令人熟悉了。尽管已经过了那么久的时光,当这嗓音重新出现在霜月君耳边时,仍能激起她对百年前某个深邃的夜的记忆。她想弄明白的是,眼前这假冒红玄青女的混账,究竟是摩睺罗迦制造的又一个幻觉,还是……
红玄长夜?
他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没这个可能,这是霜月君萌生这个想法的第一反应。但实际上她也无法确定,而且她很清楚,当自己这么想到的一瞬,摩睺罗迦就可以捕捉到这个思维并加以利用,因此她究竟在怎样的一个泥潭里越陷越深,她不是想象不到。
“好,我不管你是谁。但是,让我出去。”
“可并没有什么束缚着你的双手双脚。”那个青女侧过头,“你随时可以离开。”
霜月君隐隐感到火大。尽管她清楚,记忆是会被美化的,但在她那被美化过的遥远的记忆中,这张脸的确是那般温柔的——虽然很多时候,有人在利用她刻意挑衅。不过霜月君分得清楚,因为她的身边有那么多的人曾告诉她,这张脸原来的主人,是多么善良而强大的神女。虽然她从未见过,但凭借这种虚幻的印象,她已能构建出一个接近的轮廓,并将其与这给她带来不好记忆的面孔划上等号。
只要此刻别追加更糟糕的记忆就好。
“别开玩笑了。”霜月君的语气始终那样严厉,“放我走,现在。我不想和你打,你与鬼魅无异,我试了那么多次也不能碰到你一根头发,所以我不会白费力气。但我也希望你识相一些,别再用这张脸说配不上它的话,做更多配不上它的事。”
青女的影像轻轻耸了耸肩膀,无奈地说:“好了好了,不再与你开玩笑了。想要离开幻境从来不是什么难事——因为离开的钥匙就在你手里。”
“……?”
霜月君露出疑惑的表情。但这并非是因为她没听懂这句话,而是因为——她在怀疑。与之前百骸主的幻影一样,她很清楚这说法意有所指。
“那我恐怕要得出我的结论了。”霜月君侧目道,“你是摩睺罗迦的幻影,你通过种种方式,意图从我手中骗取赤真珠。”
“真是有趣的结论。”
“青女”这样说着,就好像之前的所有幻觉都与她无关。霜月君看着她姣好的面容,她霜白的长发,她绯红的长衣……这一切都令她感到亲切又排斥。她开始明白,摩睺罗迦的幻术是无法闪避的。因为它并非是通过五感来影响人的眼之所见、耳之所闻,而是直接碰触人的精神,在脑海内提取并投射真实的、或曾经真实的影像。这些声画与感触便与个人意志无关,而是由思维直接决定。
……那它为什么现在才使用这招?
这种可怕的技能,自然是越早使用越好,在所有人都没弄清究竟发生什么时控制场面,将一切连同人们的思想都牢牢握在掌心。但它没有,甚至给出了神无君为大家解说的时间,以至于他们都提前得知了它的伎俩,在一定程度上免疫了谎言。
所以,所以……
“我已经看穿你的把戏了。”
“嗯?”青女歪着头。
按理说当她意识到这一刻的时候,摩睺罗迦应该已经察觉到才对。但它没有,要么它还不具备最直接的读心能力,要么它感到不知所措所以用装傻来应对。不论出于何种原因,对它来说这都是不利的。
“你尚未得到赤真珠的使用权。”
青女没说话,只是直直看着她。
“在我进入幻境的前一刻——我的确是被摩睺罗迦吞入腹中,但我并没有这样直接地死去。或许是因为,卯月君将其转交给我的那一刻,它的所有权已经被呈交到我的手中。就算你吃了我、杀了我,将赤真珠重新据为己有,你也不能得到它的力量。”
“……”
“我无法分辨法器力量的归属,说不定每件法器的脾性不同也说不定。毕竟严格来讲,千百年前它们都是神无君‘掠夺’来的。但很显然,至少现在赤真珠在我的手里,而我没有交给你的念头,你就不能得到它……至少对你而言,‘许可’是很重要的东西,它代表着人类本身的意愿。闯入我们的精神世界,控制我们的思想,的确不像是件礼貌的事。倘若你以令人痛苦为直接目标,制造绝望是你进食的本能,那这在一定程度上……算得上合理。但除此之外,只要有一点弯弯绕绕,你就需要得到‘允许’,这是束缚你的法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