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惠提着菜上楼的时候,正看到晕倒在家门口的莫惟明。
她吓得扔掉菜冲上去扶起莫惟明。他倒是没有完全失去意识,只是无力地趴在门口,一手还拿着钥匙,另一手攥着一个铁皮箱的把手。梧惠用力把他摇醒,他浅浅将她推开,但使不上什么劲。
“你、你怎么搞的!怎么会这样啊?”
“……有个大手术,通宵。”他的语气很虚弱,“一天一夜,没睡了……”
可不是吗。白天在医院工作,接了三场手术;夜里又去那种地方,一宿没合眼。就算人是铁打的也得生锈。梧惠从他手里抠出钥匙,开了门,连人带箱子拖进房间。
“你可真行呀!都走到家门口了,也不多撑几步!晕也晕在自己家啊?”
“我在晕倒前,就是这么想的……”
然后就失去了意识。
这种事实在不是他能控制的。他只能说,自己已经尽力了。虽然这一带治安还不错,公寓里也没出过什么丢东西的事。但再怎么说,他这箱子里都是贵重物品,如果有能力,他当然也不想就这么扔在走廊。
梧惠把他的钥匙丢在桌上,箱子放到墙角,摘下他的眼镜,又把他努力往沙发上拽。他的意识清醒了一些,多少能借点力。等他躺下后,梧惠这才坐到旁边。
出于好奇,她拿起桌上无框的眼镜。透过它观察周围的事物,梧惠并没有觉得视野有什么变化。怪事,难道它真的能根据主人的度数适应?
“你啊,”梧惠把玩起眼镜来,“也有这么不省心的时候。”
莫惟明疲惫地说:“也不止一次了。真晕过去,睡一小会,就醒了。”
“哪儿能这样啊……我真是低估你们医院的压力了。本来周末还要值班,就很辛苦了。不过,我好像第一次见你倒下。”
“基本是倒班时才会发生这种事,不是你们正常的上下班时间。”他轻叹一声,“压力不压力的,也就那样吧。”
“现在怎么办?你吃东西了吗?还是要先休息?要不还是去床上躺着吧,沙发翻个身就掉下去了。”
“不。”他突然强打起精神,“我还没换衣服。卧室必须是干净的……”
“都这时候了!”
但梧惠知道莫惟明的洁癖相当固执,也不强求。她只好按照莫惟明说的,找到柜子里收纳的压缩饼干,又倒了水来。她真想不通为什么莫惟明的家里会有压缩饼干。
“为了应对这种情况……还有罐头。”他慢慢把饼干嚼碎,“捣碎加点热水,放在炉子上就是一罐肉汤。总之,是按军用品的标准购置的。”
“干啥?你要打仗啊。”
“医生就是这种时刻处于备战状态的职业。”他从梧惠手中接过水,“虽然现在已经算和平年代……至少曜州是和平的。但如果真打起仗来,是要从医院抓人去前线的。”
“嗯……是这样。我记得启闻也说过,特殊时期会招募战地记者。”
“欧阳吗?很久没见他了。”
“他出差了。估计明年才能回……”
“咳呃——”
莫惟明忽然呛住,梧惠立刻站起来看他。他摆摆手,指了指杯子,表情有些痛苦。
“糖盐水?”
“这个不行吗?你不是这么操作过么。难道是我的比例不对?”
“……不,这不重要。只是我没想到,有点被吓到。”
“这也能吓到你。”
莫惟明没接话,又喝了一口水。有了心理准备,他的表情自然了许多。
他低头看了看杯子。因为没有烧热水,化不开的白色晶体在杯底聚集。看了半晌,他有些恍惚地说:
“说到电解质……”
“什么质?”
“……嗯,我其实去了虞府。”
大概是因为受了梧惠照顾,他坦诚地说了出来。梧惠稍微有点惊讶。
“啊?就昨晚吗?那你不累谁累呢。这种地方……但,她情况怎么样了?”
“不是很乐观。你记得吗?我曾经给你说过,很多年前,我和她有所接触。现在,她的身躯几乎被琥珀完全异化……我真的毫不怀疑,如果能抓到书里写的南国那些夜叉,剖开一个看看,很可能就是这个样子。”
“别说了——”梧惠连连摆手,“我一点儿也不敢想。”她又稍作沉默。这种场合,好像确实适合交换情报,只是她担心莫惟明又说她什么,不敢尽数交代。于是她只说:
“其实我昨天,也去找了皋月君……啊,是有陪同的。白冷、极月君他们都在呢。可是关于墨奕的事,也没有问出什么下落。他说,他无权过问这些事……开阳卿和她身边的人,个个都是只手遮天的吗?唉。”
“你怎么——”莫惟明果然强撑起自己,“怎么又……不是有没有陪同的问题。你——算了。就算你告诉我,那时候也不在。”
“怎么了?我也是很在意墨奕有没有事的!她们都那么小,那么可怜……”
“哪一个小了?哪一个都比你大不知道几岁。管好你自己吧。”
梧惠无法反驳,但她有点生气。她不明白,自己考虑别人的安危怎么就是错的。而且他都虚弱成这个样子,还用命令式的语气,一点儿不考虑她的心情。被这么一噎,她忽然就不想告诉莫惟明,皋月君都给了她些什么东西。而且现在也不是一个很好的时机,以后再说。
大概是知道自己身体状态不好,连带着情绪管控有些松懈,莫惟明接下来的语气缓和了许多。他轻声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