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可惜,谢岩没有碰到武媚,他刚走一会儿,武媚带着一群宫女、宦官走进“两仪殿”。
“媚娘因何而来?”李治看见武媚很是意外,先开口问道。
武媚先向李治行了一礼,而后道“妾身想起一事,特来禀告陛下。”
李治道“媚娘且说无妨。”
“陛下,妾身想起,‘英公’李司空同是先帝留下之顾命大臣。”武媚非常聪明,她仅仅提出了“李绩”的名字,其他什么都没有说,唯恐言多有失,引起皇帝猜忌。
李治闻言果然没有多想,而是微微笑道“媚娘所言极是,李司空是国之柱石,遇事垂询亦是应有之意。”
这一对夫妻,谁也没有说出自己是受了别人提示,不约而同的将“想起李绩”此事归于自己头上,或许从这一刻起,他们之间的政治盟友已经多过了夫妻情分。
“那陛下预备何时相询呢?”武媚问出她最关心的话。
李治道“李司空近日有恙,朕以为还是待其康复后比较好。”
“陛下,李司空有大功于国,身体有恙理应倍加关心才是,况且、况且不知病情如何,妾身以为,登门探望元勋更加彰显陛下恩德。”
李治听出来了,武媚是建议自己亲自去一趟,一来探望国家功臣,二来也好顺便问一下李绩的想法,可谓一举两得。
“媚娘言之有理,朕允之。”李治说完,转首看向王伏胜,道“去安排一下,朕晚膳后前去。”
李治极其难得的行动果决,那倒也不全是为了武媚,而是在他心里,通过“废立皇后”一事拿回属于自己的皇权才是头等大事,容不得他不积极。
夜幕很快降临,当皇帝的銮驾出现在“英国公”府门前时,府中上上下下全都蒙了,好在皇帝是轻车简行,倒也不需要太多繁褥礼节。
李治很是意外,居然是在书房见到了李绩,尽管他猜到李绩多数只是“称病”,可装模作样那也是应该的呀。
“老臣拜见陛下。”李绩似乎毫不在意,正常行礼言道。
“英公不必多礼,且请坐下叙话。”君臣二人分别落座后,李治又道“朕听闻英公有恙,特来探望。”下面的话他没有说,而是等李绩说了。
“老臣多谢陛下关心,老臣康健,并未有恙。”李绩说着,叹息一声道“朝中纷纷扰扰,老臣不知该如何是好,唯有称病,还请陛下恕罪。”
李治听的心里咯噔一下,心说“朕就是找你来拿主意的,你哪能不知道如何呢?”可是既然来了,怎么着都得问下去,于是道“朝中纷扰,不外是朕欲立武昭仪为皇后,然褚卿家固执己见,坚决反对,令朕甚是忿恼,顾命大臣反对之事,朕就不可以行之否?”
李绩是何许人也!他早就研判过皇帝与长孙无忌、褚遂良之双方实力对比,以及彼此的意图,并结合自身实际需要,心里非常清楚应当站在哪一边说话,况且,皇帝表面上是问“废立皇后”事情,可重点是最后一句,即如何对待顾命大臣的建议,那可是事关皇权,可比立一个皇后重要太多了。
李绩微微抬首,望向皇帝,淡淡地道“陛下,家事何须问外人;顾命大臣也是‘臣’。”
李治几乎不用思考,也听懂了李绩的话意,说穿了就是一句话——自己是皇帝,换个皇后这种事情,根本不需要征得任何人同意,哪怕是顾命大臣,终归也是“臣”,而君臣之间,君永远凌驾于臣之上。
李治终于笑了,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时代终于来了,他再也不用活在父亲的阴影之下,先朝留下的顾命大臣以及名臣勇将们,从现在起只能是自己的助力,而不可能是羁绊了。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李绩的表态,不只是他一个人,而是整个大唐军方的态度,也可以理解成,在以长孙无忌为首的文官群体逼迫下,军方群体做出的一个集体选择。
得到军队支持的皇帝李治,马上展现出了一个帝王应有的气魄,他离开“英国公府”回到“太极宫”之后,连夜下诏,以“要挟君上”的名义,将褚遂良贬出“长安”,改任“潭州都督”一职,并严命其接旨即刻启程,不能迁延,至此,长孙无忌失去了最为得力的一个政治盟友。
皇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处理了褚遂良,速度之快连长孙无忌都没有来得及做出反应,与此同时,几乎从不上朝的谢岩,突然出现在朝堂之上,并且当殿上奏“后宫之事,乃陛下家事,与国策、朝政无关,理当由陛下乾纲独断、圣心独裁,吾等外人,自不可说三道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