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一炷香的工夫,他们便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妇人姓邹,其夫贾松在宴春楼做事,是个车夫。而宴春楼乃本地最大的青楼,老鸨子姓张,人称张妈妈。
宴春楼的姑娘一般都在楼里面接客,也有些客人不方便露面,会花重金将她们接到自家府邸。
贾松失踪那日便是负责将这宴春楼的花魁若仙姑娘送到客人门上,到了半夜再接回来。等办完差事他会在寅时左右到家,邹氏则会在那个时候起床给他温一壶酒,再加一碟子花生米。
“你是说你男人已经失踪七日了?”宋念卿听她抽抽噎噎的说完,开口问道。
“是的。”邹氏眼睛已经哭肿了,“我去了宴春楼好几次找那个张妈妈要人,她说腿长我男人身上,谁知道他跑哪去了,不仅不帮我寻人,还连打带骂的将我轰了出来。”
“刚才你拦住的那辆马车,里面坐着的就是若仙?”
若仙是新晋的花魁,宋念卿回京这些天也略有耳闻,但长什么样却没见过。
君梨足不出户,对方又是青楼姑娘,自是听都没听过的。
邹氏回道:“是的,就是那日我男人接送她的,可是她说她不知情,不肯随我去京兆府报案。”
“在这之前,你去过京兆府没?”宋念卿继续问道。
邹氏摇头,“没有。”
他双眼一眯,“为何不去?”
“本来是要去的,我被那个老鸨轰出来后六神无主,旁人劝我去报官,我想想也只能如此。但是半路上遇到一个算命先生,他说我应该去找若仙一起去京兆府报案,否则去也是白去,京兆府不会受理,因为报官需要证人。”
“哦?”宋念卿听的稀奇,报官就是报官,至于其他京兆尹自有安排,如何还要拉扯上一个证人前去,这不是误人误事吗?
“那个算命先生如何知道你要去报案?”
“他说他算出来的。”
君梨听的一怔,有这么神?
宋念卿笑了,摇了摇头。
邹氏见他俩如此,忙道:“真的,一开始我也不信,可是他立马将我男人的相貌说的清清楚楚,一丝不差。”
两人对视一眼,更觉古怪。
君梨问道:“他连样貌都能算出来?”
“是啊。”邹氏扯了扯她的儿子,“圈大,你说是不是?那个算命先生厉害不?”
刚才吃饭的时候就听到她喊自己的儿子叫圈大,君梨以为是个小名,谁知一问之下才知这是他的大名。贾圈大,好特别的名字。
邹氏说她前面生养了两个孩子都夭折了,听老人讲是名字没取好,让他们夫妻俩把名字取的贱一点,否则孩子养不大。于是这个娃生下来后,他们按着老人的指点将挑粪的木桶砸掉了底,把这个空桶从他身上套过去,取名圈大。
“非常厉害!就跟神仙一样!”圈大吃饱了饭,胆子也跟着大了,“他说我爹嘴边有一颗黑痣,左边眉毛是断开的,对呀,我爹确实长那样。”
“还有,大腿内侧……有块……铜钱大小的红色胎记……”邹氏补充。
“那个算命先生之前你们见过没?”宋念卿又问。
母子俩一起摇头。
邹氏道:“他应该是个外乡人,听他说话不是我们这里的口音,而且那天在街上,他说我是他来到京城遇见的第一个有缘人。”
“他这么说的?”
“是啊。”
“哦……”宋念卿抚着下巴,“所以你才拦了那个若仙的马车,准备叫上她一起去报官?”
“我没办法,老鸨不给我进宴春楼,我只能守在附近,反正她的马车我认识。”
宴春楼距离十里铺不远,同在一条街上。
宋念卿又问了一些细节,最后说道:“我都记下了,你放心,你男人的事我会帮你料理,以后你不要再去拦马车,也暂时不要去京兆府,不出十日,我自会给你公道。”
十日……
“大人!大人!”邹氏激动的跪下来,“您真的能帮我找到我男人?”
“当然。”他抬手让她起来,“不过你要有心理准备,也许他已经……”
一介平民,本地人,失踪七日尚未归家,大概率是遭遇了不测。
邹氏虽然大字不识,常理还是懂的,再度落泪道:“只要大人能帮我找到他,不管是死是活,我心里敞亮。”
“好,你先回去吧。”
“多谢大人!”邹氏拜了又拜,临了问道,“敢问大人是何官职,姓甚名谁?”她不知道他的身份,虽然感激又怕此后没了音信,再无人可以帮衬。
“他是……”君梨正要告知,却被宋念卿拦阻道:“我是广陵王府的人,以后你若有事,去广陵王府找祝师爷,他会妥善处理的。”
广陵王府!邹氏是个平民,可是一听是王府就知道来头不小,又要下跪。君梨扶住她道:“不用如此,天色已暗,你快带孩子回去吧。”
“多谢夫人。”
“谢谢姐姐。”圈大跟着行礼。
宋念卿看他们母子二人衣衫单薄,想到她说饿了两日,家中定然没有余粮,又摸了一锭银子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