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狂啸,飞雪漫天。宋留春紧赶慢赶,还是在宵禁之前困在了京城门外的驿站里。
他这一路归心似箭,先是月前接了儿子的家书,说宋念卿把方家兄弟打了,而且方之义伤重致残。他向朝廷上书恳请还家,但是上面根本没理他这一茬,也不知后续如何。
好不容易熬到休沐急急返程,在路上居然接到了那个混小子的婚帖和一封潦草的不能再潦草的书信,说他将于腊月十六与君氏女子完婚,让其速归。
臭小子!这是说速归就能速归的么?回京的日子都是定死的,他在北关戍守十年会不知道?自己就是连夜赶路不吃不喝,也没法保证在腊月十六能赶回京城。还有什么君氏女子,哪个君氏?哪个女子?这是要跟他打哑谜吗?
幸好在半道遇见了胤王,见他紧急,二话不说把胯下骏马借了给他。那可是一匹绝好的良驹,千金难得,他这才能一骑绝尘日夜兼程,随身的侍卫都被他远远的甩在后面。可是人算不如天算,还是迟了一日,而且被一场大雪耽误了进城。
早晨起来正在洗漱,便听有人轻轻敲门,来的是宋念卿的两个侍卫劲风和听风。朝外一看再没别人,耐着性子走出驿站,依然没有见到那个人的身影,脾气便收不住了,“他人呢!”
劲风不语,听风垂首,“在家。”
“混账!”宋留春一脚过去,踹的听风直往后退。“他娶的那个女子是谁?”
听风按着肚子龇牙咧嘴,近处的劲风开始头皮发麻,他要是答了会不会踢的更狠?
“说!”
矛头还是对准了他,劲风嗫嚅,“君家……小姐。”
“屁话!哪个君家小姐?姓甚名谁!”
“……君……梨……”
“什么?!”宋留春一口老血差点喷将出来,虽然一路上已有预感,但那毕竟是猜测,没有真凭实据,此刻真真切切听到那个名字,只觉血气上涌,头脑发聩。
“君梨?……你说的是……君千里的女儿?住咱们府里望舒院的那位?”震怒之余,还是压了压火,想着也许是同名同姓。
谁知劲风的回答迅速扑灭了他那点希望,他哇呀呀的抽出马鞭,朝劲风甩去。
劲风忍着,没有吭声。
驿站里的人陆陆续续的出来了,伸着懒腰,打着哈欠,骤然看到这样的场景,一脸惊骇,瞌睡虫都跑光了,三三两两的围拢过来。
听风见此,冲上来跪地说道:“老爷,此处人多,还是先回去吧。”
这话倒是提醒他了,驿站里住的都是来往京城的大小官员,若是遇上个熟人话就多了。宋留春黑着张脸,纵身上马,鞭子一挥驰骋而去。
听风回身去扶劲风,问他如何。他说无碍,冬日衣服厚实,没伤到皮肉。
“看大老爷这样,咱们爷恐怕是要……”劲风望着远处尘土飞扬,不无担忧。
听风嗤鼻,“你傻了不成,他打不过咱们爷。”说罢整整衣衫,“走了。”
两人一路扬鞭,终是没有追上他的脚力。
这边宋念卿目送君梨出门之后返回了寝室。近日累的够呛,得先眯会,一会还得起来忙呢。
刚刚睡着,扶光轩的门便被一脚踹开了。宋留春也顾不得什么寝室不寝室,回避不回避了,大步流星的冲到里间,看到宋念卿正躺在罗汉床上鼾声迭起,火苗滋的一下蹿的更高了。
“宋念卿!”他伸手过去,正要把人揪起,忽然眼前一晃,一只大掌硬生生的与他扣在了一处。
“嘶!”臭小子,还挺警觉。
“哟!大哥回来了!”宋念卿愣了一瞬便认出了来人,自然也看清了他脸上的风暴,当真是怒发冲冠啊,帽子都歪了一截。
“你还好意思叫我大哥!”宋留春与他较着手劲,“你娶谁不好,非要娶君梨!”
“君梨不好吗?”宋念卿故意插科打诨。
“她很好,你不配!”
“这话说的,肥水不流外人田,我再不好也是你弟弟,你怎好胳膊肘往外拐,不向着你家兄弟呢?”
“你!”宋留春此刻拿他不下,知道自己无法匹敌,但是气势不能输,继续吼道,“我当年说的很清楚,她是要配给兰舟的,你怎能不顾伦理,擅自娶她?”好好的儿媳变弟媳,他真是气的不轻,天底下怎会有这样的事!
“大哥!”宋念卿按下他的手腕,连推带搡的将他请往外间,“你当年是说过,但是你没说准啊?”
“什么没说准?”宋留春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当年把小丫头带回来的时候老太爷还在呢,当着他的面宋家祠堂也是拜过的,如何不准?
“你给人家信物了吗?”
“我……”他哽了一下,“虽然没有……但是……”
“但是你口头上承诺了是吧?全家人都听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对不对?”
这时御风送茶进来,宋念卿接过来给他敬上,“大哥,口头上说的怎能作数?我是递了帖子给了婚书的。当然,时间紧,杂事多,三媒六聘有些囫囵,但是我八抬大轿是正正经经,证婚人和媒人也是说的上名的,户部当天就盖了章,确认无误,一丝不差。”
眼睛一瞄御风,想让他做个旁证,却见他抚着胸口脸色有些牵强,问道:“怎么啦?”
怎么啦?御风压了压唇角,心说明知故问,当然是大老爷打的呗,刚才进门那一掌来势汹汹,他又不能还手,只能硬扛。
宋念卿读懂了他的意思,抬了抬手,让他去门外边守着。
宋留春还愣在那里,咀嚼着宋念卿的话,越想越觉不对。欸,才回来几天啊,就这么着急忙慌的把亲事办了,为何?
“干嘛不等我?你兄长吃不得你一杯酒吗?”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嘛。”
“什么意思?”宋留春没太明白,思绪颠簸,突然瞳孔放大,叫起来道,“臭小子,你不会对那丫头……”
“欸欸欸!说什么呢!”宋念卿叫的比他还凶,“我是那种人吗?”
……
想着这个弟弟虽然屡屡犯浑都是事出有因,他若是重色这婚事也不至拖至今日。拍了拍他的肩膀,“那是为了什么?你想成家是好事,好歹等我回来给你张罗,怎的如此匆忙叫人嚼舌?”
宋念卿见他缓和下来,便将元璟瑶逼婚的事娓娓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