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反复过了有好些年吧,京都里头现在只要有人看见咱王爷扛着锄头和锹出去就知道,那指定又是要去挖人家坟去。可惜回回都是一身干净的回来。”

愣了好一会儿,那下人怔怔问,“咱王爷和那曲兰颂是有仇”

什么样的深仇大恨,才能动不动总在他父亲坟前想着要挖坟啊人家在里头真的还能躺的安心吗

这个

“不好说。”

他含含糊糊的回道,拿起扫帚开始扫地,还叮嘱另一个,“行了,大人物的事知道一点儿就得了,快别好奇,干活吧。”

“哦”

视频外,曲兰颂蜷缩着的手指动了动,听到视频里两个人的议论,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

蒋明橖啊蒋明樘,你还真是想让我死了都不得安生啊。

莽夫

可你敢说,倒也要真的敢做啊,真真是死鸭子嘴硬,只有一张嘴能气人的傻子

光幕中视频画面一转,来到城郊树林中的一处坟前。

黄草遍地的山脚下,几座坟包屹立在空地上,背靠青山,面前就是一片梅林。

几座孤坟的碑上,都刻着曲家人的姓。

其中一座坟前,静静的站着一个一身黑色武服,两鬓染白的男人,男人身量很高,足有九尺,身材孔武有力,只是面容看起来要苍老很多,眼神更是沧桑,像一只征战半生刚步入年迈的老虎,虽苍老,然气势不减。

铁锹横卧在他脚边,他一手杵着锄头,就这么静静的看着面前的墓碑出神,又像在发呆。

极轻的脚步声传来,男人回神,转头望向来人的方向。

一袭白色素衣容貌秀丽的中年女人走过来,打扮素净,乌黑的发挽成了一个妇人髻,这代表她早已成亲并嫁作他人妇,她的头上戴一朵白花,像是来吊唁亲人的。

她走到男人身旁,极为有礼的唤他,“明橖阿兄。”

这个称呼一出,光幕外的人豁然开朗,原来画面中的男人是蒋明橖

他老了很多。

若不是面容跟之前看起来那演员看着还有些相似,简直让人认不出他是演的刚刚止战天下的镇南王蒋明橖。

他转头看向妇人的表情很平静,也很沉默。

半响,他说“我实现了他的愿望。如今四海之内已无战事,天下,可以太平了。”

他的嗓音沙哑,像是不常开口,又像是被战场的风沙磨破了喉咙,总带了那么股嘶厉,不好听,可现在和他交谈的只有曲云婉一人,她不嫌弃。

他长长的呼出口气,像是身体一下子松懈下来,又像是瞬间老了十几岁。

曲云婉说“阿兄这些年很辛苦,我知道。”

梗了梗,又说出一句,“我阿兄也知道。”

两个阿兄,都是她此生最亲的亲人。

曲云婉看着不知说被挖多少次都完好的坟头,她笑了一下,笑容里有无奈,有苦涩,也无声。

“阿兄,你总来打扰我父亲安息,我阿兄要是知道了,怕是又得气的跟你打起来吧”

蒋明橖也笑了一下,“让他来,我等他来找我,已经等了很多年了。”

他年年说要来挖坑,可等到最后,那个最该跳出来阻止他的人,却始终没出现。

都说鬼爱夜里出没,他夜里也等在这里,可总不见那个人回来寻仇、打他一顿出气,可见鬼神之说不靠谱。

安静过后,是蒋明橖的再一声。

“我已经快要等不下去了。”

他仰起头望天,那双眼像是在当年就把该流的泪都流尽了,此刻是哭也哭不出来。

“云婉,我想去找你阿兄了。”

他声音平静极了。

“明兰明兰知道。”曲云婉声线有些不稳,带着颤音,而她面对着那方坟墓的脸上两颊已经湿润。

她知道,此刻站在她身边的这位兄长已经很累了。

他真的再也撑不下去了。

她从怀中拿出一个长方形的黑色木盒,木盒不大,只成人一掌长,两两指宽,双手递到蒋明橖的面前,冲他扬起一个明媚的笑,“明橖阿兄,这是我阿兄去世前放在我这里的。”

蒋明橖瞳孔缩起,僵在原地。

“他说,若有一天他逝世,十年后若你未娶妻,若还是忘不掉他,纵有子,他让我把这个转交给你。”

“他说,他答应了。”

蒋明橖木楞的伸出手,手指颤抖的接过那封木盒。

蒋明橖走了,独留曲云婉站在她父亲的坟前,一直目送男人的背影消失。

“父亲,你怪阿兄吗”

她轻声问,周围无人应答。

然后,她又说“父亲,你若真要怪,便怪我吧。您不在了以后,阿兄真的太苦了。”

她的眼中溢出泪来,双眼朦胧的注视着蒋明橖离去的方向,声音哽咽。

“他也太苦了,您体谅体谅他二人吧。”

“阿兄,你让我十年后再将那物交给明橖阿兄,可是不是连你也未曾想到没了你,他连十年都撑不到了。”

一滴泪自曲云婉脸颊滑落,砸落在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