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柳千条杏一枝,半含春雨半垂丝,雨从清晨起就没停,细细密密地从屋檐外不停地飘进来,将门前一尺多方的地面淋成潮漉漉的一片。
阿洛拖着扫帚从屋内走出来,他站到大门上朝外张望。山中的树叶在饱经了雨水后,多了几分水光潋滟,一些属于晚春的小野花杂乱无形地在对面的山路上铺了一片。
胡虞臣一只手里打着柿油伞,一只手拎着草绳包好的一方肉,在雨中缓步而回。阿洛将扫帚搁在门前,随手接下他的油伞道:“怎么去了那般久?”
胡虞臣将肉放到方桌上,随后他一只手勾起阿洛的下巴颔,嬉皮笑脸地问:“想我了?”
凭什么要想你啊!阿洛下巴一偏,避开了那只色迷迷的手:“说好的,你我之间不那啥啥的。”
你无耻,我还要面子呢!阿洛没脸将调笑两个字说出来。
胡虞臣的凤眼中闪着微微笑意的光:“是你我之间不调笑,我是遵守了诺言的,现在这个可是我单方面的。”
该死的,那天是觉着狐狸妖怪怎么会答应得这般爽快,原来玩的是文字游戏,阿洛霎间就有爆粗口的冲动,只是骂人的话还未出口,他的脸骤然就被狐狸妖怪的双手捧住了。
阿洛的头发是一丝不苟地朝后梳的,露出整个光洁平整的额头,在浅淡的日光中,双眼皮凹进去一点,一双不大不小的眼睛清澈若水,同样出色的是他小嘴。
尽管这张嘴长得不像男人,但是含在嘴里的感觉却是那么舒服,胡虞臣凤眼中的光冲动了,他在考虑从哪个角度亲上去。
然而脚背上突地剧痛,让他不得不放弃美美的打算。
阿洛趁机跳开道:“你这个该死的,就欠扁!”
“是啊,我很欠扁的。”胡虞臣站在原地,将双手平平张开,他笑咪咪地冲着阿洛说:“要不我们现在就到木榻上去,阿洛想怎么扁我都成,我绝不还手。”
听上去自己很占便宜,然而话从狐狸妖怪嘴里说出来,怎么听怎么无耻得可怕。阿洛无语了:这才好了两天,他就又那样了,我不跟无耻的家伙说话,我躲。
阿洛一挑花布帘子入了柴房。
这是他们逃到这里的第三天,那日百灵带着他们飞到此地的山巅,便再也飞不动了。百灵迫降后,留下话道:她再也醒不来,除非中山先生能寻来,找凤璎宝珠的事就只有交给阿洛和狐狸妖怪了。
阿洛捏着项下的玉鸟,想从记忆中翻出这只鸟待自己的好,居然发现屈指可数,但是为什么心中还会有酸楚,他在沉默中望向了窗外丝丝的雨帘。
“做饭吧。”胡虞臣拎着那方肉进来。
这两日都是狐狸妖怪做饭,这所建在半山、距离村子三、四里远的房子,是一户村民的。狐狸妖怪嫌人多麻烦,直接给银子让村民搬家,于是户主拿着一百两银子痛快地搬到村中的亲戚家。
抛开狐狸妖怪对自己的不好的心思,其实跟狐狸妖怪生活在一起还是相当惬意的。那家人搬走后,狐狸妖怪将屋子收拾得十分的整洁,灶台、窗户……在阿洛的呼吸中都透着清爽的味道,何况狐狸妖怪做饭的手艺真是没得挑。
阿洛的手贴在自己的小肚腩上,怀疑这两天胡吃海塞的是不是长膘了:“我们什么时候离开?”
胡虞臣正在将洗好的肉切成片,他头也没抬问:“做木耳炒肉片,还是香葱烤肉片?”
随后,他哦了一声道:“我们休养一阵子再走,翻过这座山就是千刹海,我们先去找千刹海青环斑蛇,把你身上的毒除了,再去寻凤璎宝珠。”
那自然是极好的事,毒解了自己就跑路,再不跟狐狸妖怪搅在一处,找个小地方隐居下来,管它什么凤璎宝珠的,跟我有什么相关!阿洛收起抿在唇角的一点笑容,生怕狐狸妖怪发现了自己的心事。
午饭是蒸的米饭、烤肉片、炒野蕨菜,还有半盆香香的米汤。阿洛再次食指大动,狐狸妖怪是怎么猜自己想吃烤肉片的,阿洛嘴里塞得满满的时候,就把这个问题抛到了脑后。
饭后雨住了,阿洛洗涮完碗筷回到堂屋,就见狐狸妖怪目光灼灼地盯着门帘边上的自己。
怎么看,怎么都象一条夹着尾巴的色狐狸!天啦,荒村古屋的,孤男寡男的,又是雨后饱暖,不正是要上演那什么的节奏?阿洛紧张中准确抓住了门边的扫帚,好歹也是件兵器。
胡虞臣收回了目光,虽然他很想亲亲他,但是还没想得很厉害的那一步,何况他的伤还需静养,等到了那一天,就由不得阿洛了,他们要成亲。他垂下眼帘,手边的方桌是原色柳木的,之前的污渍都被自己擦拭掉了,然而因着年深日久,还是显出斑驳的模样,象极了师父房里的那些家什。
那个时候自己总是想让师父换掉旧家什,师父总是笑:我喜欢旧的东西,因为里面有岁月的沉甸。
师父指着木桌缺角的一块道:阿臣,这是你七岁时用刀切的。
这是你用剪刀在椅上刻的小乌龟。
这是你用笔划花的墙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