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二十章(2 / 2)

令长理恍若未闻,只淡淡的对答:“我没有。”

“朕没让你碰朕。”

“陛下的手很冷。”

“可是朕都说不要了。”

于是拢着她的手指很快松开了。

令长理弯腰:“臣失礼。”

垂下的袖盖住了手,令长理想回到自己的椅子上去,让这份不知道算不算尴尬的气氛继续静默的保持下去,然而在转身之前,他感到自己的袖子被扯住了。

“不准转过来。”小皇帝说:“就这样,背对着我就行了。”

她看了一眼令长理,国师站的端正笔直,好像连头发丝都带着仙气,整个人宛如画中,除了有半截袖子刚刚被她拉扯,上面还有一点褶皱为他增添了一丝烟火气。

看着这样的令长理,宴初轻轻呼唤了一声国师,可却没想好接下来该说什么,气氛沉默着,却并不让人难过。

“令国师。”她叫他:“有的时候,你会想念你的师父吗?”

“偶尔会。但更多的时候我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所以并不会想。”

“哦那,国师什么时候会想呢?”

“在我偶尔踌躇,不知自己的作为是否有意义的时候。但迷惘总是短暂,我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必须去做,所以也不想。”

真好啊。

宴初轻轻的叹气。

她也好想拥有这样的坚定的信念和坚强的意志。可是到现在,她突然发现自己连适应皇帝这个身份都做得如此吃力,平时还能勉强端住姿态,可一旦遇到像今天这样的对抗局面,她便稳定不下来了,真是叫人沮丧。

这种不稳当根源来自于对于身份的不认同,来自于对时代的不适应,来自于对自己即将面临的未来的不接受,来自于一种,她自己也许都并没有察觉到多少的割裂感。

没错,她现在是成为了宣国的皇帝,每天被繁忙的工作,繁重的学习赶得像磨盘上的驴,脚下停都不敢停,“登基一年内gg”,这就像是吊在驴面前的那根胡萝卜,她必须拼命追赶超越,才能在一年后继续保持活着,她本人也一直在为这个目标一刻不停努力奋斗。

可是然后呢?这一年之间会怎么样,一年之后又会怎么样呢?

这个问题她从来没想过,或者说,今天第一次,她突然意识到,皇帝除了能过优越生活,还要面对很多令人不快的事情。

比如生杀。比如决断。

有了奸佞怎么办?情绪上头怎么办?做了错误的决定怎么办?

杀不杀?

她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这个问题会需要自己来做出决定。

这些人再不是一团数据,都成了活生生的人。

宴初感到很害怕。

对未来,对现在,对皇位,对皇位下的人,还有对坐在皇位上的自己。

“我今天差点”

话说了一半,她咬住舌尖止住。

这件事不能和别人说,这点敏感性她是有的。小皇帝低垂着头,沮丧地沉默着。

“手握权力是好事,陛下。”令长理说:“你是皇帝,是天命所归的天下第一人,如今势单力薄,万人觊觎,你手中握的权力越大,筹码越多,只会让局面对你自己更有力。今天的事,不算坏事,只是一个开始,别想太多。”

宴初急急地:“可是我差点就!”

“那是他咎由自取。”令长理转过身来。

他站着,宴初坐在椅子上,国师俯视着她,光从窗里透过来,照得他的眼睛熠熠生辉,亮得吓人。

“你做什么都是应当的,你是皇帝,是他的错。”

宴初一下愣住了。

她下意识地想:这、这人不会是想刀我吧?

窥天道观前路,哦,天道就是这么跟你说的???

她试图从令长理的脸上找出点反话的痕迹来,但是失败了,国师面容平淡,根本看不出来他到底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宴初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但最后还是丧气的把头撇到一边。她将手中令长理的袖子扔出去,没好气:“说得容易。你又没杀过人,怎么能懂背上人命有多沉重?”

这原本是一句自言自语,根本不需要回答的话。可是半晌沉默后,令长理轻轻的嗤笑了一声。

宴初鬓边垂下一缕发,他弓下腰,重新替她别到耳后,好整以暇,声音轻柔而温和,说:“陛下怎么知道,臣不懂人命的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