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头草往往可以活很久。
等六芒殿与河西修仙界的战事最终结束,他们不愿意再去天绝漠吃沙子,就没有跟随六芒殿退走,而是留在河西修仙界落地生根。
起初他们是以散修面貌混迹河西各地,待他们繁衍生息了数代人后,就开始拜入宗门,寻求大势力的晋身之资了。
时间一长,几百年过去,几千年过去,谁还会记得他们曾经做过什么?自然就慢慢融入到了河西修仙界。
傅玉卿讲到这里,方独树针对青野派与枯荣宗的‘内应’疑惑,也随之解开。
“这么说来,青野派森姓弟子与枯荣宗慕家人,应该都是昔年勾叶散修的后裔?”
“可能是!但也不可能不是!”
这种事情,谁也做不出准确判断。
傅玉卿也不能:“昔年战乱结束后,不仅仅是勾叶散修滞留在了河西,还包括勾叶人的俘虏、囚徒、失散者、遇困者,甚至也有六芒殿专门安插下来的潜伏者,他们具体留下了多少人,从来没有准确的测算!”
方独树不由纳闷起来:“那天暗算我的森家弟子与慕家弟子,他们是内应的可能性有多高?”
傅玉卿望着他,摊了摊手:“我猜不出来!”
方独树又问:“那我可以把这件事上报给镇文派的长老吗?”
“你上报没有用处,哪怕上报给元婴祖师也没有什么效果。”
傅玉卿说:“当年大战导致大批勾叶修士陨亡在河西,他们的衣钵慢慢被河西修士陆续找到,懂得驱使勾叶真文,未必就是勾叶人!镇文派不会因为一件勾叶个例,就去质疑青野派与枯荣宗是细作,这会严重破坏河西三国宗门之间的结盟诚意!”
方独树觉得很是棘手:“但如果不上报,万一他们真是内应,那等勾叶人打来,河西宗门岂不是要吃大亏?”
傅玉卿沉吟了片刻,忽然反问了一句:“你怎么知道偷袭你的森姓修士与慕姓修士,以及他们的家族,不是故意修炼圣叶道统呢?”
方独树不由一愣,这是什么意思?
他转念想了想,登时倒吸了一口冷气:“难道河西宗门弟子与世家都是在两头下注?”
傅玉卿澹澹诉说:“未必是全部,但肯定有一部分宗门长老与世家修士,他们为了避险,等勾叶人杀来时,假如勾叶人实力太强,他们会做墙头草,直接投降了事。”
投降并不是随便投降,必须纳一个投名状,什么是最佳投名状呢?并不是去杀死河西修士,而是研修圣叶真文,归依圣叶道统。
河西二十二座宗门虽然结了盟,但这仅仅是一个松散盟约,大家在河西这种偏壤之地艰辛修行,所为所图只是延长几百年的寿元,谁愿意舍掉性命去和勾叶人殊死较量?
如果青河上宗愿意派兵支援,大家坚决抵挡没有问题,但上宗早就遗弃了河西境,压根不乐意管,任凭河西修士自生自灭,那大家为什么执着青河道统?
所以这一场大战,大家能打就打,打不过就果断缴械,撤除磐石桥的防御,拱手让出各自的道河烘炉。
待傅玉卿讲明了这个情况。
方独树不禁自问:“河西的二十二座宗门内,到底有多少修士在主动修炼圣叶道统?恐怕自下而上,包括部分元婴祖师,都在做着两手准备吧?”
如果情况是这样,那方独树必须无视青野派森姓弟子与枯荣宗慕思夜对他的偷袭,因为每一座宗门内都存在类似森姓与慕姓的修士,在私下修炼圣叶道统,并且不会被各自宗门追究责任。
傅玉卿见他陷入沉思,似乎是在纠结于河西修士的两面做派,但这才是修士的正常行为。
修士不是凡人,凡人可以为家为大义,坚守故土,修士却只为长生,如果背离这个初衷,那就不该进入修仙界。
傅玉卿开导了一句:“贤兄,这场大战的胜负取决于元婴祖师,其余因素都无关紧要,内应也无关紧要,你一概都不用操心,只需闭关修行,尽早把修为提升到金丹期,这才是你要专注的唯一事情。”
方独树点点头:“我明白了,我会牢记在心。”
原本他认为‘内应’会成为河西修仙界的祸害,这是他想多了。
他站起身:“我这就赶回镇文派闭关,再不外出,灵露我会委托给同门,定期送来黎山。”
傅玉卿没有挽留,轻轻笑了笑:“我先预祝贤兄结丹大成。”
她认定方独树不可能结丹失败,这是当年方独树替她观读生花道真文,帮她筑基时,她就对方独树形成的牢不可破的信心。
当天晚上,方独树赶回镇文派总坛。
他先去倚天峰打探情况,小师弟袁荻凡取出几封信件交给他,这些都是三封文师与齐广襄派人送回来的信函,其中都有提到方独树,全在关心方独树的近况。
此时见方独树回归,袁荻凡赶紧把回信差事推给方独树:“师兄你自己给师傅和师娘写信吧,写好以后,小弟找人给你送信!”
这次方独树前往雪原,并没有与三封文师见到面,他在太子峰一待数月,三封文师早就从星岩峰探险出来,重新入驻了雪祁城。
方独树就现场炼制了几封符信,不止三封文师与齐广襄,但凡与他相熟的亲友,他全都打算送上信函,言明自己开始闭关结丹。
等把符信炼好,交给小师弟代传。
随后他返回孤木峰,召来看守他洞府的傅成相与秦复路,取出甘露法雨池,交给这对夫妇执掌,并委托他们每隔三个月,前往黎山送递一次灵露。
到此,他把所有俗务全部处理完毕。
次日一早,他去拜见过留守镇文派的萧杜两位文师后,潜落了落雁峡的黎水河底,进入早就申请多时的烘炉结界,开始参闭他平生最重要的一场生死险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