验尸官才将袋子拉开。

晏兰舟蹲下身，朝着袋子里看了一眼。

黄有荣就躺在里面。

这个……

曾经酿造了他二十五年来无数个噩梦的男人，如今，是死了。

他死在异国他乡，死在冷冰冰的灌木丛中，死得无声无息，却死得那么干净利落。

他莫名觉得有些不甘心。

他死得太简单了，原本以为，他死了，他至少会觉得痛快，可他非但没有任何痛快，更没有任何解脱。

这一刻。

他才明白。

仇恨，是没有办法抵消的。

或许是，那时的他，还太小了。

母亲的死，在他的心里毁天灭地地镌刻下那么深的烙印。

这么多年。

他总是刻意地不去想，不敢想。

只要一想到，母亲死去时，那一双枯淡绝望的眼神，那些梦魇，就会再一次缠绕在他的心上，挥之不去，无法脱身。

他的恨，并没有随着黄有荣的死而解脱，反而更加加深。

或许是因为他说的那一句——

真正置母亲于死地的人，根本不是他们，而是另有其人。

而他们，只不过是他手中的那一把枪。

晏兰舟紧紧攥紧了拳头，再度睁开，眼中却是一片血丝。

他看着黄有荣，毫无征兆的，一颗眼泪，从他的眼眶坠落。

一旁，秦霜无意看向他的侧脸。

他分明仍是那清冷薄凉的表情，可那颗泪，只是不着痕迹地从他脸颊滑落。

好似。

整张脸上，除了克制，唯一悲伤的，只是那一滴泪。

只是那一滴泪，如同流星划过一般，很快沿着下颚滴落，他的脸上，便又只剩下冷漠。

晏兰舟站起身来，直到那裹尸袋缓缓地缝合，他决绝地转过身，朝着车上走去。

秦霜刚回到车上，突然接到了别墅佣人打来的电话。

电话里，是佣人惊喜异常的声音。

“秦小姐，姜绾小姐回来了！”

秦霜闻言，立刻瞪大了眼睛：“什么？！”

“姜绾小姐！是姜绾小姐！就在刚刚，她回家了！”

秦霜激动地看向晏兰舟：“晏先生！绾绾找到了！她已经回家了！”

晏兰舟：“上车！”

秦霜来不及挂电话，先上了车。

……

回到别墅。

晏兰舟刚进玄关，保姆立刻迎了上来：“姜小姐在房间……”

晏兰舟问道：“受伤了吗？”

保姆摇了摇头：“我们问她有没有受伤，要不要去医院，她什么都不回答，就一个人安静地坐在床上，也不和我们说话。”

秦霜登时有些哭笑不得了：“她不是不和你们说话，她只是不会法语罢了。”

晏兰舟推开保姆，径自朝着楼上走去。

推开房门。

他看到姜绾坐在床上，身上还披着毛毯，也不知道是冻的，还是因为受了惊吓，一直在发抖。

晏兰舟走过去，伸出手，将她紧紧地搂进了怀里。

她的身上，有一种死亡的气息。

就和当初，他抱着母亲时，在她身上闻到的那种气息一样。

晏兰舟问道：“你受伤了吗？”

姜绾抬起头，嘴唇微微哆嗦了一下：“没……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