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佗开口道:“臣认为这个问题便是因为派出去的官吏太少,难以有效控制诸侯故地。其中一个解决办法,便是我秦国增加文法吏数量,想办法培养出数量足够多的吏员。”
“增加文法吏的数量?”
秦王政眉毛皱的更厉害了。
秦国的官吏来源,除了军功勋贵外,更多的还是出自学室。
大量从学室中培养出来的精通秦律的文法吏,是整个秦国官吏的核心和支柱。
但并非任何人都能进入学室,秦律有言“非史子也,母敢学学室,犯令者有罪”。
只有令、史的子弟,也就是秦朝在职公务员的后代亲属方能进入学室学习。
这就限制了学室子弟的资格,故而能成为秦吏的人数是有限的,不是想增加就能增加的。
而且从赵佗刚才所说的问题来看,想要解决,所需要增加的文法吏数量绝对不少,不是特招一个两个就能解决的。
秦王政低语道:“你之所言,该如何增加?”
赵佗昂首道:“臣认为律法所限制只有令、史之子方能进入学室,成为文法吏,已是不合时宜,大王或可增益律法,以符合如今的秦国情况。”
此话一出,殿中侍立的赵高脸色大变,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赵佗。
此子竟胆大如斯!
他完全没想到,这个还不到二十岁的赵佗,竟然有改变秦律之心,这胆子可真是大的。
相比于赵高的惊骇。
秦王政倒是没有太大反应,对于他来说,只要能解决问题,修改律法又能算得了什么。
“昔日商君变法时,面对杜挚所言:法古无过,循礼无邪。曾答曰:当时而立法,因事而制礼。礼、法以时而定,制、令各顺其宜,兵甲器备各便其用。”
“你赵佗所言有些道理,若能解决秦吏不足的问题,寡人修改律法也不是不行。只是你认为该如何增益才是?”
赵佗心中一喜。
经过商鞅变法的秦国,果然和后世那些“祖宗之法不能变”的朝代不同。
虽然秦国在一些制度上显得古板严苛,但好在秦人一切讲求实际,只要能增强国力,解决国家所面对的实际问题,就没有不可以改变的东西。要不然,也不会有昔日的商鞅变法。
哪怕是看上去威严神圣的秦律,亦可以应时而变。
秦王政,也并非那种法古守成之君。
赵佗深吸口气,面对大王的询问,他自然不会说出“科举”之类不合时宜的东西。
他回道:“禀大王,如今我秦国占领诸侯之地,文法吏的数量不足,然因立功而得爵者数量却众。国中令、史子弟不够培养使用,臣昧死建言,或可增加得爵者子弟进入学室的资格。”
“不局限于令、史职位。而是一定爵位的子弟都能获得进入学室的资格,则我秦国学室子弟的来源便可大大增加,只需数年之后,便能培养出大量的文法吏,派往诸侯故地,帮助大王进行治理控制。”
“除此之外,得爵者子弟能够进入学室,这也是一种爵位上的好处和荣誉,符合昔日商君所言‘明尊卑爵秩等级。有功者显荣,无功者虽富无所芬华。’的原则,更能增加我秦国爵位的好处,想必日后士卒作战能更加拼命,为子弟得一个好前程!”
赵佗目光炯炯。
经过伐灭五国的战争,秦军之中因功得爵者不知多少。
定下一个爵位的标准,让拥有这个爵位的人的子弟亲属拥有进入学室的资格,不仅能增加学室子弟的来源。而且也不违背秦国“军功爵”至上的原则,甚至还让爵位的含金量变得更高了。
一些秦人为了子弟能够进入学室混个好前程,日后上了战场,怕不是会更加拼命的去赚取爵位。
果然,听到赵佗这个回答。
秦王政眼中闪过一道亮光。
不过他并没有马上下决定,而是对身侧的赵高道:“赵佗此言记下,稍后发与廷尉,让廷尉议论。”
“唯。”
赵高深深的看了一眼殿中的少年,才低头开始进行记录。
今日赵佗这番话,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除了沙场军争之外,赵佗也有治国之才乎?
赵佗见到秦王政下令赵高记录,心中也是一喜,看样子此事能成的概率很大。
这一次,他除了想为秦国解决文法吏不足,难以控制诸侯故地的问题外,未尝没有借着此事试探秦律的想法。
秦律是否能变?
若这次他能改变一条法律,那日后想要进行更大的动作,就并非不可能了。
就在赵佗心中暗喜时,秦王政开口了。
“赵佗,你刚才所言‘其中一个解决办法’,莫非除此外,还有助寡人控制诸侯故地的办法?”
赵佗暗赞一声秦王政的心细,忙道:“大王所言甚是。除去可以增加我秦国文法吏,派往各地增强大王对地方的控制外。还可削弱当地的豪强贵族的势力。”
“臣以为,今我秦国虽翦灭五国,然关东诸侯故地,五国之族尚在。加上当地豪强宗族,相互勾结,乱法横行,甚至窝藏凶犯,难以治理。臣愿大王徙楚昭、屈、景、项、以及燕、赵、韩、魏之后,及豪杰名家居于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