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案 灰色科研(5)(2 / 2)

彭鹰解释说:“一般来说,为保护电脑正常运行,系统文件都是隐藏的,但个人也可以把自己不想让人发现的文件设置成隐藏文件。我设置了显示所有文件,果然在这个文件夹里发现了两个隐藏文件。”

戴家兴迫不急待地说:“赶紧打开呀,说那么多干嘛?”

彭鹰先打开那个文字文档,文档只有3页,皮鹏只知道那是一些实验数据,看不出任何可疑。然后打开了另一个音频文件,里面是两个人对话的声音,其中一个就是死者何春阳,录音应该是何春阳录的。何春阳叫另一名男性为方老师,应该是方国正。争吵的原因是4月份方国正和何春阳在某篇权威期刊上共同发表了一篇论文,何春阳发现实验数据被篡改了。如果按照实际实验结果来说,论文的结论是不成立的。何春阳坚持不发表论文,但方国正还是私自篡改了实验数据,把论文发表了,而那个隐藏的文字文档就是真实的实验数据。如果这件事暴露了,方国正不仅会失去副院长的职位,还会从知名教授成为臭名昭着的学术骗子,从此身败名裂。何春阳以此要挟方国正准予其毕业,但方国正很暴躁,认为何春阳冒犯了他。方国正还威胁何春阳,逼急了,他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方国正的犯罪动机终于找到了。

令黄一为感到奇怪的是方国正既然要预谋杀人,为什么不用自己准备的凶器,而是就地取材。黄一为决定天亮了,再到方国正家里走访调查一下。

阎队审讯范若军并不顺利,与第一次的惊慌失措,痛哭流涕相比,这一次范若军相当顽固。尽管阎队拿出了他与方国正的通话记录和微信转帐记录,甚至他的鹰嘴刀上验出了死者方国正的血迹,他还是什么也不说。他说,一帮废物没有资格审问他,只有凌霜才有资格审问他。他骨子里透来的阴狠与上一次惊慌的表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韩文君调取了范若军出生、求学以及入职天阳大学的所有资料。范若军是孤儿,与何春阳以及方国正唯一的交集就是同在一所大学工作,看来他的口供是最重要的证据了。久攻不下,阎队气得差点冲过去,把他打了。他还冷冷地嘲笑阎队,如果敢打他,他就敢告阎队。阎队没有办法,只好给谭海龙打了电话,询问凌霜的受伤情况。

谭海龙说:“凌霜伤得很重。按大夫的话来说,比起骨折这是轻伤,但是比起一般的皮外伤,这样的皮外伤很重。”

阎队有点儿无可奈何地:“你觉得小霜能不能来队里一下?嫌疑人说见不到小霜,不会交代任何事情,只有小霜才有资格审问他。”

谭海龙很不乐意:“阎队,别人叫你阎王,那是针对犯罪分子的,你对自己人不能这么残忍吧。小霜受了这么重的伤,你还让人回去参与审讯,你是不是太过分了。”

就在谭海龙喋喋不休的时候,小霜走了过来,接过了手机说:“我没事,已经包扎过了,我可以回去!”

半小时后,阎队和凌霜坐到了审讯室里。

凌霜说:“听说你要见我,有什么话,说吧!”

范若军变得严肃起来:“你改变了我对警察的看法,你这么一个小姑娘,为了抓住我,那么拼命。因为你,我相信了世界上有不怕牺牲维护公平的好人,可惜的是你们很难及时出现,世界上也总有阳光照不到的地方。”

凌霜说:“正是因为世界上总有阴暗的地方,才需要更多带着光明生活的人。”

范若军说:“你说得有道理。我就是那个需要阳光的人,我也是那个想把阳光带给何博士的人。”凌霜和阎队没有搭话,听他一直讲下去。

范若军是个孤儿,在孤儿院长大,从小倍受欺凌。有一个长相酷似何春阳的李阿姨对他照顾有加,李阿姨是他在艰难生活中唯一的阳光。他无意中发现院长经常欺负单身的李阿姨,终于有一天事情败露了。其他人怕失去工作,不敢对院长说什么,舆论的焦点集中在了李阿姨身上。李阿姨不堪屈辱,从三楼跳下,摔成了截瘫,从此离开了孤儿院,再没见过。

上了初中,李阿姨早已离开了他,但孤僻的他没有离开被欺凌的命运。终于有一天,他忍无可忍,拿出了削铅笔的刀,冲着那些欺凌他的人疯狂地挥舞,那些人被他野兽般的行为吓住了。从此,他找到了不被欺凌的法宝,经常是刀不离身直至16岁辍学。初中毕业以后,就没有再上学,在社会上流浪。干过很多工作,满18岁那年,他想当兵,可惜未能如愿。三年前来天阳大学当了保安,工作稳定了,有闲暇时间了。他学着这所大学里其他同龄人的样子,开始看书了,最喜欢看的书和影视剧就是《我是特种兵》系列,还学着电影《战狼》里特种兵的样式买了一把鹰嘴刀,就是单纯的喜欢,并没有想过用它做什么。

去年春季开学发生新冠疫情的时候,范若军负责检查学生证,第一次遇到了何春阳。那一瞬间他惊呆了,何春阳竟然和他珍藏在记忆里的李阿姨如此相似,熟悉的面庞,一样地温和谦逊,一样地保持着温暖的笑容。何春阳递给他一瓶水,说他辛苦了。从此,他记住了她的名字,何春阳。何春阳对于他来说就是一个记忆,一个符号,她是一个博士,自己是一个保安,自己连跟她说话的勇气都没有。他很快就发现何春阳有一个男朋友,经常来找她,有时何春阳会很不开心。有一次,他偷偷靠近,发现何春阳不开心的事情似乎与她的老师有关,但他始终没有发现谁是何春阳的老师。李阿姨当年出事的时候,他还小,无法保护李阿姨,但他现在长大了,他可以保护何春阳,就像保护当年的李阿姨一样。

案发那天晚上,从门卫岗楼里面出来,想到小树林边小便。听见有两个人在小树林的林荫道里争吵,正想过去看一下是谁。这时候队长叫他了,让他把起落杆抬起来。他忙完以后再去听,就没有声音了,于是没有向队长报告,也没有去查看,以为人都走完了。早上巡查到小树林的时候,竟然发现何春阳已经死了,他非常震惊。他想帮何春阳整理衣服,不想让人看到她狼狈的样子。

这时候,听到队长叫他的名字,问他怎么还没过来。他一着急就把何春阳的包藏了起来,以防别人知道她的身份。他把事情报告给了队长,然后报了案。等警察走了,保安换班,趁下班的机会偷偷到冬青丛里拿走了包,直接去了健身房,放在了壁柜里。警察审讯他的时候,他给警察演戏了。由于从小擅于察言观色,他逐渐发现警察开始相信他了。他就这样,骗过警察,获得释放。

在审讯室隔壁,谭海龙愤愤不平地说:“这家伙居然骗过了我们所有人,让咱们走了这么多的弯路。我真想捶死他!”

李建强拽了一句文言文:“吾辈无能,当有此祸。”

“强哥,你还拽上了!”谭海龙撇了撇嘴。

“犯罪分子越来越聪明了,我们必须加强学习,干我们这一行,学无止境。”韩文君冷静地说,“我们有失误,勘查现场时没有发现藏在冬青丛里的包。”

“冬青——好吧。”谭海龙还想辩解一下,又想到确实有失误,所以闭口不言了。

何春阳死了,范若军心里的阳光再一次消失了。他猜想何春阳有可能是她的老师杀的,不管是不是吧,都可以敲诈他一下,为何春阳出出气。他已经拿到了何春阳的手机,所以很容易就知道了何春阳的导师方国正的电话号码。他给方国正打了电话,说他看见了那天晚上方国正所做的事情。其实他根本不知道是方国正做的,可是方国正做贼心虚,居然问他到底想怎么样。范若军就说让方国正给他2万块钱,他就不把事情说出去。

谭海龙又是一惊:“咱们费这么大功夫查清楚的案子,他用几句话就诈出来了。”

韩文君说:“我们需要证据,他不需要。他确实很聪明,只可惜没用对地方。”

范若军说,他是个穷孩子,没敢多要钱,只要了2万。没想到方国正真的加了他的微信,给他转了2万块钱。拿到钱以后,他反而害怕得一夜都没睡。第二天,他上岗的时候,手机无缘无故地响了好几次。等他看手机的时候,电话就挂了。然后在微信上收到了方国正发的一条消息:“我现在有你敲诈勒索的证据,我可以随时告你。”下一条消息就收到了一张他刚才站岗时的照片,他顿时惊呆了。

换岗以后,他回复了过去,说如果方国正举报他勒索,那方国正杀人的事情也就败露了。可是方国正说自己是副院长,是校领导,还是知名教授,没有人会相信他一个保安说的话。他看到了这句话,一团无名怒火涌上了心头,当年孤儿院的院长也是这么对李阿姨说的。他放不下如今安稳平静的生活,万一被方国正举报了,他就完了,于是决定杀了方国正。

白天的时候,他利用巡逻的机会找到了方国正的办公室和实验室。晚上该他值班,他向队长请了假,提前收拾好了物品,他决定杀完方国正以后就跑。他到了办公室没有发现方国正,又到了实验室,发现方国正在实验室里看手机。他悄悄走到方国正身后,一手拽住头发,一手拿鹰嘴刀割破了方国正的颈动脉。杀完方国正以后,他又是紧张,又是开心。当鲜血喷溅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实现了新的突破。审讯室里,范若军的脸上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凌霜喝道:“你杀了人,还觉得开心!”

范若军冷笑着说:“我们都是想给世界带来光明的人,只是方式不同。”

阎队拍着桌子说:“如果世界上每个人都是用杀人的方式带来光明,那还不乱套了!”范若军大笑起来。

审讯室隔壁,谭海龙说:“这就是一个变态。”

韩文君若有所思:“他所有罪恶的想法其实都来自于他不幸的童年,他本来有接近光明的机会,但机会一次次被其他人击碎了。他开始读书了,也开始平静的生活了。可惜,最后还是走上了不归路。”

“他也不冤,受教育太少,自己性格偏激,缺乏法制观念,有这样一个后果,也在情理之中。”李建强感叹道。

终于结案了,时间来到了早上9:00。一脸疲惫的阎队迎来了死者何春阳的父母,看到女儿的一瞬间,老两口双双瘫在了地上。看到此情此景,凌霜已经泪流满面,韩文君也拭着眼角的泪水。任何安慰的语言在此刻都是苍白的,无法弥补几十年的含辛茹苦和今天的丧女之痛。

与此同时,黄一为也在方国正家找到了其行凶时穿的裤子,裤兜里有一根尼龙绳,裤子上有废弃铁门上相同的铁锈和少量血迹。尼龙绳应该是方国正准备的凶器,推断可能由于死者的激烈抵抗,方国正没时间拿出尼龙绳,不得不放弃了不太血腥的方式,而釆取了更为血腥的方式,这可能永远只是一个推断了。

在姜志东局长的办公室,阎刚汇报了案件侦破情况。姜局也是不胜唏嘘,要求阎刚尽快完成结案报告,并召开新闻发布会,向社会公开结果,把案件对天阳市及天阳大学的不利影响降到最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