舂君承认,确实有那么几个瞬间,他的情绪也在跟着汪十麟又或者是那个男人的举动而发生着细微的波动,但他很快就恢复了清醒。
他反复告诫自己,【噩梦】的存在本来就是能够窥探一个人最为脆弱的内心世界,而【废弃的噩梦】说明主人已经摆脱了它,也就是把它丢进了【垃圾回收站】这样的地方。
只不过美其名曰【噩梦交易所】。
而他自己作为一个外来者,要是再被噩梦里的情绪牵着鼻子走,那也未免太掉价了。
想到这里,他又不禁感到好奇,既然这是一笔交易,那么作为这场噩梦的主人——显而易见是这位发疯的少年汪十麟,到底用这个【废弃的噩梦】兑换到了什么让他满意的东西呢?
“哐镗!”
就在舂君思考的瞬息,他所在的那只已经变形了的铁笼子猛地被人打开了。
果然是一对师徒,对待他的态度还真是如出一辙。
舂君感到自己被揪住了后颈皮,一整个被提溜了出来。
他很想告诉汪十麟,这一招对年幼的小猫,特别是还没有断奶的奶猫会比较管用,但是像他这样的成年公猫,一般来说不吃这一套。
何况,舂君最不喜欢陌生人对自己动手动脚。
他挥起一爪,精准地抓在了汪十麟的手背上。
原先还是张牙舞爪如同小狮子一般的少年惨叫了一声,瞬间转变为了一只受难的小白兔,捂着手背,将舂君一把丢下。
舂君四肢着地,可以说得上非常优雅。
啊!有肉垫的感觉真好!
既然【交易所】想要让他在噩梦中待满4时,那他不如就找个地方躲起来睡觉,等到汪十麟的梦境结束,不就大功告成了?
他正想着,余光就注意到身后的人又有了动作。
梦境果然还没完。
男人就像是在安抚一只受到惊吓的鸟儿,慢慢地靠近了汪十麟。
“十麟,你说得没有错,为师确实是对猫过敏,但是只要你喜欢,你看,我这就给你带来了一只成色好的美短来哄你开心了,对不对?”
汪十麟鼻子“哼”了一声,“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算盘。”
“你能告诉我,我上周刚刚发表的那片IcS论文,为什么署名是老师你吗?”
舂君踱步到了床底下,心想原来如此。
这就是【噩梦】的开端啊。
对自己学生的学术虎视眈眈的老师。
和苟延残喘的学生本人。
舂君忽地想到了那枚吊坠。
他记得,【隐士】是西方塔罗牌大阿克牌的22张主牌之一,寓意自我反思的、儒雅的老师形象。
【废弃的噩梦】还会有这层深意吗?
男人突然变得支支吾吾,似乎没有想到会这么快败露。
但他还是想把这件事情圆回来,“是这样的,十麟,为师检查你的电脑的时候,觉得你这篇论文有点问题,就稍稍修改了一下,这不正好凑巧,为师刚好一时兴起想要发表一篇论文,就先借用了你的实验数据,来应个急。”
汪十麟的脸色白了又白,舂君听到他低着头喃喃道,“你居然还是一点都不知悔改”
舂君瞥了一眼墙上的时钟,估摸着时间还早,这个屋子是汪十麟和他老师一起居住的屋子,应该不止这一点空间。
反正汪十麟与他不过是萍水相逢,或者都说不上相逢,他不过是【废弃噩梦】的一个过客而已,汪十麟的【噩梦】被收录在【交易所】里,可以说是任何来此的玩家都有机会参观。
所以有关于汪十麟的任何事情,舂君都可以不在乎。
他从床底下爬出来,朝着微微敞开的房间门走去。
离房门最近的一格书架上,摆放着一个相框。
相框是椭圆白漆的,雕刻着蔷薇花朵一般的浮纹,里面装着一个眉眼弯弯的女人。
女人的样貌和汪十麟有些相似,抱着一束花,站在一座巨大的地球仪面前,对着相框外的人笑得十分温柔,就像是春风拂面之后,水面泛起了阵阵波澜,那样美好陶醉。
“乓!”
舂君被身后的一声锐响吓了一跳,他猛地回头望去,发现【噩梦】中最高潮的部分已然诞生。
汪十麟颤巍巍地放下了手中的奖杯,跪坐在倒地的男人身边,脸上先是浮现出一抹惊恐,随后他却又癫狂一般地仰天大笑了起来。
“终于终于!”
男人倒在血泊里,他的后脑勺遭受了不可挽回的重创。
对方显然是在他毫无戒备的时候下了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