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舂君,你看这里。”
舂君从小册子中抬起头来,顺着张全瑞所指的方向看去。
位于药架靠窗的一头,在那面墙皮脱落了大半的水泥墙上,有一小块模糊的字迹,就像是用鲜血印染上去的一样。
舂君回头张望,发现顾衍的身下还躺着他的那副双刀。
在狂暴状态下,顾衍的意识还未清醒,也就没有将双刀收回物品栏,只不过就算是其他玩家趁机偷走了双刀,凡是A级及以上的武器都十分认主,只会跟着物品栏的移动而变更归属,所以【偷盗】这种行为除了玩家原有的个人技能以外,大多都无法作数。
舂君上前,蹲下身子拾起了其中一把弯月刀。
刀身在月光下泛着亮银色的寒光,其上倒映着菱格形状的金纹。
通过灵瞳的辨别,应该是一件A级武器,感应到了除顾衍之外的触碰,它在舂君的手上剧烈地颤抖着,和张全瑞当时第一次试图取用潜龙棍时,潜龙棍的反应一模一样。
只见舂君大手一挥,用弯月刀的刀背掀起了残缺的墙纸一角,接着将刀背向上抬升,刀尖在墙面上划出了一道斜角的弧度,将墙面上剩余发灰的墙纸都斩了下来。
在整片墙面完整地展露在眼前的时候,两个人同时瞪大了双眼。
几乎整面墙上都是血手印,和似乎是用鲜血在墙面上写下的字句,不知道经过了多久时日,通面的血迹在月光下显得尤为乌黑。
【不是我想要保持清醒,是那块检测仪释放的“亢奋电流”!它让我无时无刻不能犯病,在肌瘤城的时候一到太阳落山困意就会上涌,但是当我来到这里之后,我就再也没有犯过病了】
【虽然我从前总是幻想着脱离“昏厥症”后,我能够被这座城市重新接纳,然而现在,我每天都会亢奋得发狂,每当我想要躺下来好好休息一下的时候,心口的“电流”就会提醒我:】
【不能睡!】
【你不能睡!你没有资格睡!】
【所以,直到现在我也没有睡过去,我很恐惧很后怕!我亲眼看到他们从诊室里源源不断地抬出一些盖着白布的担架,他们说那是为了测试新药而死去的实验品,但我知道,他们瞒不住我,他们就是在隐瞒一切!那些分明就是他们新收入疗养院的患者!】
【对于他们而言,只要我们不再陷入“昏厥”状态,就能判定为“痊愈”,而那些坚持得越久的人,异化的程度就越深,最后只能彻底变成疗养院底部不见天日的怪物!】
【而明天,我也将要步那些患者的后尘】
张全瑞也快速扫了一遍墙面上的内容,最先是对这一整面墙的控诉感到震惊,而后则是转变为对这种声嘶力竭却卑微弱小的抗议的无可奈何感到深深的悲愤。
舂君道:“根据血书的说法,原来【痊愈】指的就是【不再陷入昏厥】也就是不再入睡。”
张全瑞则是握紧了拳头,“入院时固定在我们心口上的东西根本就不是什么检测仪,而是用来释放【亢奋电流】的装置,来提高我们的【痊愈】概率!这座疗养院里,说不定根本就没有什么新药,也根本治不好【昏厥症】!”
“这间药房在一年前应该也是收容患者的诊室之一,看来【昏厥症】也是由一定的遗传基因决定的,死在疗养院里的【昏厥症】患者越多,肌瘤城里选拔上来的新患者就越少,这么下去,至少二十年,”舂君将弯月刀一掷,冷声道,“【昏厥症】将会在肌瘤城中绝后。”
你说他们残酷吧,他们却不敢轻易动用暴力手段,直接将肌瘤城彻底改造,划分到新城范围,瞬间血洗所有患有【昏厥症】的家庭。
你说他们善良吧,他们又设立了一个名叫【睡眠疗养院】的地方,间接性地收买人心,将那些阻碍城市工业发展的【睡眠人】逐代断子绝孙。
寂静如斯的药房里,仿佛能听到那些面朝死亡的患者,发出一阵又一阵悲哀的叹息。
他们甚至都不奢求自己能够活下去。
“好疼啊。”张全瑞突然捂住胸口心脏的位置,扶着墙沿坐了下来。
舂君拽起了顾衍的手腕,瞥了一眼他的腕表。
午夜十二点。
到大多数患者的入眠时间了。
心口的“心率检测仪”开始发挥作用,不断地释放【亢奋电流】,确保患者久久难以入眠,以至于最后心态扭曲、神经衰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