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三人狂奔的劲头不减，警报声骤停，只见从庄园后方的上空，冒出了数以万计的远看去类似椭圆状的鬼影。

在他们左侧，是位于西南方向的黑色沙滩，正处深夜，暗色的海浪反常地涌了上来。

而那些鬼影似乎是感知到了海水的召唤，在空中漫无目的地盘旋了一瞬，就突然锁定了目标，直冲着三人的方向飘来！

舂君这才发现，那些椭圆状的鬼影不是别的，它们都是人身鱼尾，下半身的鱼尾上的鳞片在月色的侵袭下发出幽深的亮光，其上和他在海里见过的【油铸鲸礁】一样，皮肤都被石油残渣所覆盖，人身的那一半更是不见五官，几乎都被污浊的石油蒙上了一层油状壳！

【怪物：油铸鲸礁（半身状态），这些在鲸族和有足兽类之间的置换实验中产生的失败品，被庄园上下放弃，不光是置换本体的鲸族族人，还是被置换出来的有足兽类，都无法脱离这具残破的身体，只能被迫合二为一，在这座庄园里以鬼魂的形式游荡】

【一旦进入了有足兽类的身体，即便是游泳健将也无法再回到水里，回到那片海域温暖的怀抱】

【他们何尝不祈愿复仇，但生而为海洋之子，如果失败品有朝一日能够回到家园，那一定会是心形岛上最美好的故事】

“置换实验”舂君回想起自己在后山库房里看到的天平。

生命的天平，才管不着世间是非。

它只知道，一头是这个重量，另一头就应该配上同样重量的肉体，才能完成这场交易。

但天平不长眼，它从未想过，这场交易从一开始就是不应该存在的。

用被认定为有罪的【有足兽类】的尸体，和一个被迫上岸完成复仇的【鲸族】族人的性命。

“葬送天平”的两端，承载的从来都是悲愤、狂躁和以命换命。

染上了血之后，谁又比谁干净？

置换实验是可怖的，但在其背后是数以万计的失败经历，一次、两次，这是【鲸族】创造出来的秘法，但也为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救我的那个人，他是在进庄园的时候就被瑞少爷选中，和另外一个仆人一起被送到了三楼，但他们两个都不会踩缝纫机，后来就被管家遣送回了底层。”

男孩跑得气喘嘘嘘，似乎自己也在努力回忆起上一次循环的尝试，尽管他只是个Npc，并不知道那些究竟是什么错乱的记忆：

“那天晚上我偷了装着绿色【潜意识】的玻璃罐，被迈克尔追杀，是他们两个刚好路过，把我藏到了身后搪塞了过去。”

“但是迈克尔就此针对上了他们，所以当我下一次见到他们的时候，他们就已经被丢进海里淹死了！”

方才爬三楼窗的时候，舂君把他背在背上，问他要不要去鱼缸里看看他的族人。

男孩快速地瞥了一眼陈佳欢手里的鱼缸，逼着自己转过头，生硬地回答说，“不用了，我一眼就看出来了，我不认识他。”

上一次的世界线里，男孩还记得自己是哭着把张全瑞打捞上来的。

听那些洋洋得意的仆人们说，是因为张全瑞和他们争抢石油附着物，他们才动了手。

以至于另外一个仆人的尸体淹没在何处，男孩不知道，也没有再去关心。

他拖着张全瑞在黑色海滩上缓慢地前进，他深知自己自出生起就开始憎恨【有足兽类】，迫不及待地想要长大、想要上岸去杀掉他们。

但等到他真正上了岸，发现自己从此失去一切重回大海的权力。

他又觉得这个世界都不对。

他和自己的族人杀了很多人，包括年幼无知的那个自己。

所以当时他没敢看小鱼，也就是没办法直视曾经还在海中畅游的自己。

“他们过来了！”秋蝶喊道。

海天交界线上，聚集了成群结队的【失败品鬼魂】，它们盘旋成了一道飓风形状的暴风，灰暗的铺天盖地的色泽将海上新生的朝阳掩盖，卷起的天边的残云就像是张着大嘴的冤魂，在他们的耳边再次唱起那首歌谣：

【四天打鱼两天晒网】

【还有一天用来埋葬】

【九条命的神明由我们悼亡！】

男孩回头提醒道，“我知道有个地方可以躲起来！”

下一秒，舂君就将秋蝶捞到了自己怀里，飞奔上来一把揪起了男孩甩在了自己的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