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拴得住!”</P>
“拴得住什么?”慕和呵呵笑地问。</P>
李继嗣也笑起来,“就叫拴得住,不是拴得住什么。”</P>
宝儿会说话了,虽然还说得不够连贯,但正是像鹦鹉学人的时候,听他爹大喊,竟字正腔圆的学了句。</P>
慕和笑的东倒西歪,亲了下他的脸蛋儿,说:“不许乱喊,拴得住是你爹。”</P>
宝儿看母亲乐,自己也傻乐,两手抓着脚,大声说:“拴我爹!”</P>
慕和笑得更停不下来,乐得肚子都疼了。</P>
……</P>
李家家族庞大,十分富有,但商户终究地位不高,屋宅建得很低调。</P>
宅院都不大,也没有阔气的园子,入夜上灯时,姓李的灯笼挤挤擦擦挂了一整条街。</P>
钱似乎都使在内部装潢上,架子床上的帷幔都恨不得绣满花,一个痰盂都是精瓷,放旁人家都能当餐具使。</P>
慕和不愿意干站在客厅里被人冷落,所以让李继嗣先抱着宝哥儿去见她们。</P>
想那一家子肯定稀罕完儿子、孙子,才会想起她来。</P>
果然,她将喜儿和可儿都安顿完了,李家的一个妈妈方才来请她过去。</P>
厅堂并不十分敞亮,但极深,名副其实的深闺,慕和像进了个洞府般,不知道转了多少弯。</P>
等她的全是女人,老的、少的、年幼的,每个人都梳着溜光的头,擦脂抹粉,披红挂绿。</P>
这样大家族里女人聚会,都得拾掇得体体面面,尤其还有外客在,恨不得一个赛一个。</P>
她们都瞪大了眼睛盯着徐慕和瞧,瞧得她浑身发毛。</P>
这里有个缘故,族里人都听说继嗣的娘子比他大,但传来传去就三人成虎了。</P>
明明只大四岁,以讹传讹就成了‘大十岁的带着俩孩子的二婚妇人’。</P>
还有人为此嚼舌头,说继嗣是太早出去闯荡,恋母,才找了这么个媳妇。</P>
不然陆、何两家姑娘那么好,怎么说什么都不肯干。</P>
她们以为进来的会是个有些春秋的夫人,没准跟李继嗣站一起,像他舅母或是姨妈,一脸风霜。</P>
可徐慕和这样有钱的富婆,自然保养得宜,穿戴考究,通身气派。</P>
何况她虽不是倾国倾城的人物,但在普通人里那是拔尖儿、占头筹的,气质娴静。</P>
这反差令众人错愕,故只盯着她一遍遍打量。</P>
李太太见她生得这副模样,顿时松了口气,殷勤又喜气洋洋地拉着她给奶奶敬茶,又让她上座,挨在自己身边。</P>
徐慕和眼中的每个人都是一副客客气气的笑脸。</P>
连太婆婆也碍于她安人的身份,不敢给她任何脸色。</P>
在这样的氛围里,慕和有一瞬失神,心想,不管在男人堆儿的生意场上,还是在女人堆儿的内宅里,她终于靠自己赢得了尊重。</P>
入夜,夫妻俩在他没成亲时的卧房歇下,李继嗣问她道:“没你想得那么可怕吧。”</P>
慕和之前不想来李家,除了生意上是真忙之外,还有就是第一段失败的婚姻让她对大家族有了恐惧。</P>
“你换十七岁的徐慕和来,她们能生吞活吃了。”</P>
李继嗣是男人,他根本不懂女人在内宅里是如何熬出头的。</P>
那种苦比起男人在外头闯荡一点都不少。</P>
李继嗣从后面搂住她,亲昵地说:“十七岁的我不知道,我反正喜欢现在三十七岁的,讨厌二十七岁的。”</P>
“二十七岁时怎么了?”慕和不懂。</P>
“那会儿你天天都说我俩不般配。”</P>
“咱俩本来就不般配”,慕和用小木梳打理发尾。</P>
他笑嘻嘻,嫌嫌地抱着她往床上倒。</P>
“我不信,咱俩现在就配一下,看看般不般配。”</P>
“浑说,配人还是配牲口啊”,慕和气笑了,砸了他两下。</P>
她又突然想起李继嗣的贱名‘拴得住’,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你内个小名儿真是配牲口。”</P>
李继嗣不知道慕和十七岁时什么样,但他爱自己的十七岁。</P>
那一年他决定接手西川的买卖,千里迢迢地去了,然后就与她见了面。</P>
他永远忘不了第一次见面,在那间又小又简陋的叫做和兴源的铺面里,她像一株寒梅,素雅坚韧的芳姿将那一屏风的牡丹花都比了下去。</P>
他太年轻,还很傲慢,只知一笑能倾国,不信相看有断肠。</P>
他只花了三百两就买了一丛牡丹,却花了十年才摘得这一支寒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