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五章 聪明反被聪明误(二)(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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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进寝宫时俞铮正在进药,俞珩则跪坐在榻下侍奉。</P>

俞铮忽地咳嗽起来,像是呛了一大口般。</P>

吓得太子一时慌乱,忙小跑过去,他跪在榻上,倾身给俞铮摩挲后背顺气。</P>

“快传太医过来!都传进来!”</P>

俞铮摆摆手阻止了,恢复后歪在床上倒了两口气,说:“无碍,就是药太苦,实在难以下咽,每次喝都往上哕逆。”</P>

太子忙端过蜜水来,给俞铮漱漱口。</P>

俞铮将擦嘴的绢帕丢进姚唯庸奉着的盘子里,说:“病去如抽丝,不知道还得喝多久。”</P>

俞成靖满脸担忧,“父亲,移驾离宫吧,离宫里的温泉能缓和您的腿疾。”</P>

“山里的气候您也更服一些,之前都好好地,回宫后就开始不豫了。”</P>

太子的孝心俞铮还是很满意的,他攥着儿子的手,说:“太后染了微恙,等她好一好,我再移驾。”</P>

“父亲不必担忧,儿臣留在宫里侍奉太后,您只管安心养病,切莫再劳碌圣体。”</P>

俞铮指着太子,笑着与俞珩道:“我这儿子倒是没有白养。”</P>

太子方才是情急,这会儿忙起身给俞珩见礼,称‘十三叔’。</P>

俞铮的床上放了个匣子,外头还搁着几封拆开的书信。</P>

俞成靖揣测这些都是俞珩带进来的,而且皇帝已经知道了冯经纶参吴、俞二人的事情了。</P>

因俞珩也在,俞成靖不知如何开口最好。</P>

他用余光稍稍乜了眼俞珩,硬着头皮说:“父皇,户部侍郎冯经纶——”</P>

俞铮摆手示意他坐下,说:“我都知道了,我还知道你已经着三司对冯经纶递呈的物证、人证初步的审讯、鉴定。”</P>

“吴不知这个人是潜邸旧臣,当年我亲自选拔的。”</P>

“十三也知道,我很器重他,他这个人很聪明,办事也办得漂亮。”</P>

“但他就有一点不好,就是太爱财。”</P>

俞铮半哀半哂地哼了一声,说:“当官没有不爱财的,不爱财也爱权、爱色,哪怕不爱俗物,他也图名,沽名钓誉之辈也数不胜数。”</P>

“朕赏给吴不知不少钱,为了让他能好好当差,朕给过他几万银子补贴家用。”</P>

“但他呢,还是要行勾结之事。”</P>

“从吏部去了户部后,就勾结那些个富商巨贾谋好处。”</P>

“如今卓党要斗他,攥住了他的把柄,朕怎么可能视而不见呢。”</P>

“朕若投鼠忌器,太子你日后怎么澄清吏治?连潜邸出来的人都是大贪,你都不敢动,你还能动得了谁。”</P>

“卓党、外戚的人你更是一个也别想动。”</P>

俞成靖默默听着俞铮的训话,但他心里不明白,为何皇帝只说吴不知,一句话也不提长宁王。</P>

他知道皇帝对长宁王宠信非常,但不至于无视长宁王家眷行勾结贪腐之事。</P>

正在太子满腹犹疑之时,俞铮将床上的一封信递给他。</P>

“冯经纶也不是什么好料,他参吴不知就罢了,算是狗咬狗,死前捞个垫背的。”</P>

“可这个混账,还诬陷你十三叔,就是浑水摸鱼替卓党打压朕。”</P>

太子浏览了遍俞铮给他的东西,是一封家书,其风格明显是徐王妃与其姐徐安人往来的信函。</P>

自接到举报后,大理寺的密使已经从徐安人手里获得了大量的,几乎是全部的姐妹俩往来的书信。</P>

为了不出差错,俞成靖几乎读了每一封。</P>

至少从笔迹、措辞、语气上难以证明书信是假的,而且还有官驿传递书信的相关记录。</P>

除非徐王妃和徐安人能拿出更有力的证据,不然目前获得的书面证据是无法推翻的铁证。</P>

但皇帝能如此笃定长宁王是被冤枉的,一定有内情。</P>

太子看向与自己对坐的俞珩,期待他的回答。</P>

“殿下,内子行事向来谨慎,当年远距离的传递家书时就曾对臣说过,朔州形势复杂,敌、匪众多,战乱频繁。”</P>

“书信这种文书,很容易被截获利用,于己不利。”</P>

“臣觉内子的话甚有道理,便教给她一种标记。”</P>

“这种标记还是当年军营里传递文书时防伪用过的。”</P>

当时凉贼细作很多,军中防伪的标记更换频繁,俞珩便将军中淘汰下来的一种教给了徐慕欢。</P>

太子醍醐灌顶。</P>

如果徐王妃每封信都做过防伪标记,那徐安人手里的信每封都会有,没有的信就是不知情的人蓄意陷害,混杂进去的。</P>

俞珩又说:“臣的姨姐徐娘子曾到过朔州,这件事陛下是知情的,沿途驿站也有过所记录为证。”</P>

“自那年起,徐娘子被臣的内子说服,寄来的书信也带有标记。”</P>

其实太子也犹疑过,徐家姊妹若以权谋私,入京后,他们既有传递信息的亲信家丁崔护,为何还要落笔成文留下后患,这明显不符合逻辑。</P>

但人证、物证都在,他只能先接受,再在案件审理时慢慢解惑。</P>

俞珩当场让太子验证,令小太监取来一支女子描眉常用的炭笔。</P>

书信翻过来,每张信纸依次稍稍错开叠放好。</P>

用炭笔轻轻描画纸张边缘,很快出现一个九工篆的印记,是用透明的蜡,拿极细的笔尖写上去的。</P>

而且九工篆的图形也是当年军中淘汰不用的密押,有当年的密押本为证。</P>

因为是炭笔所描,且拆信人描的很轻浅,放置多年又几经摩擦,炭黑几乎都煺去。</P>

即使有痕印,也是模模糊糊极淡的。</P>

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手指留下的脏印,或是渗透的墨渍淡去。</P>

若是利于自己的信做标记,不利于自己的信不标记,那为何不焚毁呢。</P>

没有标记的信件就不足以作为证据。</P>

而且若所有勾结贿赂的信件都没有标记,是不是也意味着有混杂陷害的可能,需近一步查证。</P>

太子顿时对徐王妃心生敬意。</P>

她竟如此小心谨慎,甚至在十几年前就预料到此等风险,还费心标记下文书防伪的痕迹。</P>

让今时今日意图诬陷她的人不攻自破。</P>

果然是个奇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