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朱由检终于清醒过来。</P>
王承恩和周皇后都暗暗松了口气。</P>
真的！</P>
若真让皇上再这样疯疯癫癫下去。</P>
用不了多久，闯贼就要攻入皇城，马踏金銮殿。</P>
到时候让他们生擒陛下，大明王朝最后的体面也保不住了。</P>
届时陛下被五花大绑，刀剑加身，岂不是天下丑闻？</P>
如今好了！</P>
陛下终于要交代后事，也算有个结局。</P>
“承恩！”</P>
朱由检回过神后，轻声喊了一句。</P>
“老奴在。”</P>
王承恩慌忙小跑过来，依旧满脸恭敬。</P>
“陛下，何事吩咐老奴？”</P>
“呵呵呵……你这个奴才啊！”</P>
朱由检看着偌大紫禁城，只剩下这寥寥数人，咧嘴笑了。</P>
“都跑了，你为何不跑？拿些朕的金银细软，快去逃命去吧！”</P>
王承恩吓的赶紧跪在地上。</P>
“陛下，奴婢受皇恩，吃皇禄，自幼便在宫中长大，陪您三十余载。这个时候，奴婢……奴婢怎么能跑？还请陛下休要再折煞奴婢。”</P>
“哈哈哈！”</P>
朱由检听的心怀大慰，点了点头：“也罢，也罢！你不跑便罢！起来吧。”</P>
“去午门之外看看，去内城城头上看看，看看闯贼打到什么地步了？”</P>
“让还活着的将士，再坚持片刻，朕要交代一些后事，总需要点时间……”</P>
“是！”</P>
王承恩知道事关重要，擦干眼泪站起身子，慌忙向外面跑去。</P>
“走！”</P>
见王承恩离开，朱由检拉着妻子周氏往后宫走去。</P>
“梓潼，其他人呢？朕的嫔妃呢，朕的几个皇子皇女呢？”</P>
半路上，朱由检走在前面，随口询问。</P>
周皇后亦步亦趋，紧紧跟随，听到皇上问起，心头猛然跳了起来。</P>
尤其，当看皇上手持天子剑在前面大步疾行的模样，她心里越发恐惧。</P>
恐惧的不是自身即将面临之事，而是恐惧那些人最终的下场。</P>
可见夫君问起，只好轻声回答。</P>
“陛下，袁贵妃等人，还有媺娖、昭仁她们，具都呆在坤宁宫内。”</P>
“至于慈烺、慈炯、慈炤三个皇子……”</P>
咬了咬牙，周皇后还是鼓起勇气道。</P>
“妾身擅作主张，将他们分别托付给三个太监。”</P>
“如今已经被带着乔装离开皇城， 往成国公、嘉定侯、田都督他们府上去了……”</P>
嗯？</P>
朱由检登时愣了一下。</P>
妻子周氏这话包含的信息很多。</P>
自己的几个嫔妃，例如袁贵妃等人，还有的两个闺女媺娖、昭仁，如今还在坤宁宫中待着。</P>
而三个儿子，皇太子朱慈烺、三子朱慈炯、四子朱慈炤竟都被送出宫外？</P>
分别送往成国公朱纯臣、嘉定侯周奎，也就是周皇后父亲，以及都督田弘遇，也就是已经死去的田贵妃父亲府中？</P>
“梓潼，你……”</P>
朱由检疑惑的回身看来，周氏忍不住流出眼泪。</P>
“陛下！总要给咱大明，给朱家留些血脉吧！”</P>
“妾身安排这个三个孩子分别潜逃，万一那个真能逃出京城，逃到江南，大明还有复国的希望啊！”</P>
“复国……”</P>
朱由检听了妻子的话，心底暗叹。</P>
朱家血脉，朱家血脉？</P>
真是成也朱家，败也朱家。</P>
朱家立国大明，繁衍二百余年，血脉还不够多吗？</P>
天下各地这么多王爷王孙，吃着民脂民膏，拿着国库赐下的俸禄，硬生生拖垮整个大明。</P>
那三个孩子逃出去又能怎样？</P>
无兵无权无钱，不过当个汉献帝那般的傀儡皇帝罢了。</P>
届时被权臣玩弄，被建奴羞辱，被反贼欺凌，平白受苦受罪，不如一并死在今日，省的给朕丢脸。</P>
不过……</P>
算了！</P>
朱由检停了片刻，又大步向坤宁宫走去。</P>
“梓潼，你做的很好，很好。”</P>
“让他们走吧，没准真像洪武爷爷那般，再打出一片江山来，呵呵呵呵！”</P>
朱由检冷笑几分，显然这话自己都不相信。</P>
周皇后却见皇上没有发怒，提着的心稍稍松了几分。</P>
说话的功夫，两人已到坤宁宫内。</P>
“陛下！”</P>
“万岁爷……”</P>
“父皇……”</P>
袁贵妃在内的几个嫔妃，还有媺娖、昭仁两个闺女都迎了上来，显然等候多时。</P>
众人面色凄苦，脸色苍白，似乎也彻夜未眠。</P>
“爱妃、媺娖、昭仁……”</P>
朱由检挤出笑意，伸手拉着她们进殿。</P>
大殿里冷冷清清，亦如自己的乾清宫一样，没有半点人气。</P>
初春的寒风灌入，朱由检却觉得浑身燥热难耐。</P>
尤其想到一会要做的事情，更是从内心涌起一阵疯癫之意。</P>
“梓潼，你宫内可还有酒？拿酒来，咱们一家人再痛饮一场……”</P>
“陛下！”</P>
周皇后却摇了摇头。</P>
“哪里还有酒，陛下。”</P>
“您不是说过，国库空虚，内帑耗尽，后宫严禁饮酒享乐，妾身这坤宁宫内，从不置办酒水。”</P>
嗯？</P>
朱由检苦苦笑了。</P>
是啊！</P>
这道命令，还是朕亲自下的。</P>
朕登基十七年来，从未奢侈享乐过一天。</P>
身上的衣服破了，不舍得换新，只是命人缝缝补补。</P>
每日勤勤恳恳，昼夜理政，连酒也舍不得喝，坤宁宫中怎会备酒？</P>
只是……</P>
没有酒，你们遭受的痛苦恐怕越多。</P>
朱由检叹了口气，无奈的看向众人。</P>
“那就不喝了吧！”</P>
“诸位，闯贼已攻陷外城，内城陷落就在顷刻，朕已无力回天。”</P>
“尔等俱是女流之辈，恐遭闯贼凌辱。”</P>
“朕亲手送你们一程，如何？”</P>
这话一说，众人顿时跪下大哭起来。</P>
“哭！哭什么哭！都给朕闭嘴！”</P>
朱由检没有来一阵烦躁：“哭什么，朕也要走，朕和你们同归！只是朕放不下你等，想看你们先走一步，才好从容自尽。尔等，不明白朕的苦心吗？”</P>
众人还是大哭，可见到朱由检慢慢举起的天子剑，却是哭也哭不出来了。</P>
“陛下……”</P>
还是周皇后率先哭喊着站起了身。</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