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不知道不恭维他的下场会是什么,只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喊不出口。
好在此时的喀布尔并不在意他们的想法,他站在神座前,正静静等待着自己的新娘。
他不觉得娶她有什么,反正他已经有过太多女人了。他只知道,感兴趣的就要抢过来。
至于为什么,别的女人都没有他的婚礼,而黛西却有……大概是因为,他对她的感觉最为特别吧。
想着,他娶了她以后,就可以跟她天天斗嘴,天天较劲了,他就很期待娶她以后的日子。
至少,和她在一起,他的注意力总是会被吸引,也就不用再去回想,那些日日夜夜萦绕在他心头的噩梦了。
神殿气势巍峨,殿外天高云淡。黛西一袭令万物黯然失色的曳地长裙,缓缓走过平整的灰白石地面,踏上了神殿前的台阶,黑羽裙摆拖了一路,却没有沾上一点灰尘。
目送着她分外美丽的身影踏进神殿,仿佛踏进了永不超生的地狱,兔人们心如死灰。
“唔……唔唔……”神殿的正对面,就是被紧紧绑在十字架上的伊莱,她看着黛西的背影,挣扎着,想喊住她,却喊不出来,眼泪顺着脸颊流下。
神座前摆放了一个邪坛,大约一条张开的成人手臂宽,里面是翻涌冒泡的黑水,黑色的雾气从里面幽幽飘溢而出。
喀布尔就站在邪坛的一边,而黛西走到了另一边。
薄薄的黑雾在空中流动着,仿佛为身穿黑羽长裙的她,戴上了一层神秘动人的黑色面纱。
她……是挺美的,喀布尔觉得。
他难得微微扯了一下嘴角,露出了一丝没有嘲讽意味的笑,解释道:“伸出你的左手,和我在邪坛上双手合十,我们就能结下契约。”
“然后,我们就是夫妻了吗?”黛西朝他笑,笑容明媚极了,就像海上冉冉升起的日出。
就像那一场日出,她和司徒穆手牵手走在海滩上,海水亲吻着她的赤脚,太阳在海面洒下万丈金光。
而他们就在这一轮红日洒下的光芒中,热情亲吻。
可是,都过去了啊。
眼前的喀布尔也朝她笑,目光终于柔和了些许:“对,以后,我们就是夫妻了。”
黛西眸光闪烁着,不知是被他的话打动到了,还是想起了曾经,流光溢彩的许愿树下,小精灵们欢乐的歌声中,她的白马王子手捧花束,单膝跪地,说:“甜心,你愿意嫁给我吗?”
她说:“我愿意。”
像是把一生都交给了他。可是,没能成功。站在她眼前的,真正要跟她结为夫妻的,只是跟他长相相似的喀布尔。
他不介意她有过别的男人,也不在乎他们之间的过节,一心一意想要娶她。
可是,他不是他。
喀布尔朝邪坛上伸出了右手。而黛西,无端感觉左手变得僵硬了,像是好难伸出去。
但她用尽全力不让喀布尔察觉出什么,依然伸出了自己的左手。
黑雾笼罩着她的手心,一个契约即将结下。
然后,她和喀布尔就是夫妻了。
她的手颤抖着,她死死地控制它,朝喀布尔的手靠近过去。
极其短暂的时间,她却好像快要过完了自己的一生,那样漫长曲折,竭尽全力。
喀布尔凝视着他们即将贴在一起的手心,冰冻已久的眼眸,被久违的欣喜融化。
可黛西却又感觉到了那种撕心裂肺,就像是梦中,有一个生灵甘愿堕入黑暗,只为将她从黑暗中救赎,那样的撕心裂肺。
那个生灵……是他吗?他已经为了她,永远堕入黑暗了吗?
他如果再不来,她就要和别人在一起了……
求求你了,快来吧……
她想。
如果这样还不能让他现身,那么,要怎样,才能逼他出来呢?
他不会对她放手的,她相信。
可是,眼前,她的手已经要和喀布尔的手贴上了。
神殿外,依然风平浪静。兔人们沉默着,压抑着悲愤,伊莱呜咽着,而兽人们恭维的喊声响彻云霄。
他们喊:“恭喜兽神,迎娶神后!”
可,她不想做喀布尔的妻子。
她只想做他的妻子。
但一点其他的动静也没有。
难道,他不会来了,而她以为他绝对不会对她放手的信念,都是她的妄想吗?
这一座怪石嶙峋的山,偶然有周围的树木落下叶子,而后被风卷起,吹进石头缝里。
但高高的山顶,是没有大自然的风可以把落叶裹挟上去的。尤其是顶端那一座用灰白石头砌成的神殿,上方云雾缭绕,好似与天相连。它太高了。
可就是在这么高的地方,顷刻间,刮来一阵残暴的狂风,卷着漫天掩地的枯黄落叶,携着碎石灰尘,像是遮天蔽日的乌云,一霎时席卷而至。
本来就跪地磕头的兽人们,此刻趴得更低了,整个身体都紧压着地面,唯恐自己被这一阵平地而起的怪风刮走,但又怕这一阵风带起的落叶和石土将自己的身体掩埋。
突然刮起的风,途经大门,猛然吹进了神殿里,马上就要和喀布尔结下契约的黛西,被迫抽回了手,用手臂挡住眼睛,避免扑面而来的风中夹杂的土石灰尘伤及眼部。
所以,契约当然没有结成。
喀布尔刚刚就意识到了不对,可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他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一个不速之客就已经破坏了他的婚礼。
他皱起眉头,眸中仿佛要射出冰棱:“是谁?”
话音响起的那一刻,一道用冰结成的结界笼罩了整座石山,结界就在刹那间开满了万千霜花,将山外的一切隔绝。
于是,风停了。黛西缓缓将抬起的手放下,往门外望去。
她的心中是无法抑制的欣喜,是他来了吗?他终于来了!她终于要见到他了,她的爱人……
她真的,等了他很久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