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P>
暗哑的声音从宁修唇齿中溢出，沾染着丝丝嚷嚷的回忆，与一星半点儿的温和。</P>
但下一刻，话都还未说全，宁修那双起了波澜的淡金色眼眸，就一点一点的归于平静。</P>
他看着阿舍尔，看着平淡到极致，眼底瞧不见半分情愫的阿舍尔，慢慢松开了手。</P>
眼神不对。</P>
池祁看他的眼神，不该是这样的。</P>
见宁修松开了手，阿舍尔那双未曾起了波澜的黑眸，在那一瞬间浮现出复杂的情绪，“所以，我到底是谁？”</P>
宁修抬手，指尖落在阿舍尔的眼尾处，不答反问：“那句话，你是怎么知道的？”</P>
“梦里。”</P>
梦里？</P>
宁修将手放下，眉头微蹙，有些捏不准现在是什么情况。</P>
他闭上双目，细细回想着一切的不对劲。</P>
他的直觉告诉他，他所碰到的人，应当都是同一个人。</P>
不管容貌如何更改，那隐藏在灵魂深处的感觉，是不会轻易更改的。</P>
可如今，却又给他一种似是非是的感觉。</P>
而009也一再否定有其他系统的存在。</P>
到底何为真？何为假？</P>
宁修的心情颇为复杂，好半晌，他才眸色微沉问道：“还有什么？”</P>
瞧着宁修这样，阿舍尔指尖拂过眉尾，落在太阳穴处，轻轻揉了揉太阳穴后，慢慢开口：“不记得了。”</P>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叫宁修再次陷入了沉默。</P>
他指尖轻敲腿面，似是在思考着什么。</P>
阿舍尔看着宁修的反应，他掀开了盖在他身上的被子，前倾了身子，一把攥起宁修还在有一搭没一搭敲着腿面的手指，一字一顿，神情肃穆：“所以，我到底是谁？”</P>
这句话，阿舍尔自己都不自觉的带了些许逼迫感在里头。</P>
却在宁修抬眼的时候，阿舍尔抿着唇，松了手，微微朝后一仰，半垂了眸，潜意识散了自己刚涌起来的压迫感。</P>
所以，我到底是谁？</P>
算得上是质问的话语，回荡在宁修的耳侧。</P>
一下将他的思绪拉到了那个漫天飘雪的天儿。</P>
‘孤心悦于你，孤知晓你心中有人，孤亦派人去查了，秦国并无宋时清。’</P>
‘孤也知道你总是透过孤去看你心中的人，孤不怨你，孤甘之如饴，只要你活着，孤愿演他一辈子。’</P>
虚弱到极致却带着明晃晃的惶恐，与冰凉的雪花相互交缠，直入心底。</P>
宁修轻笑了一声，笑声里透着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无奈感。</P>
宁修半抬了眼，就那么定定的看着阿舍尔。</P>
这一次，宁修的那双眼，并未透过阿舍尔的眼睛，去寻找记忆里那一星半点儿的熟悉感。</P>
他的眼底，只有阿舍尔。</P>
“阿舍尔。”</P>
不管到底发生过什么，不论你到底是谁。</P>
你现在是阿舍尔，也只是阿舍尔。</P>
你不该背负他人的身影，他也不该活在他人的身上。</P>
再次得到了同样的回答，让阿舍尔一愣。</P>
他看着宁修的眼睛，看着眼底自己的身影，那眼底，只有自己的身影。</P>
阿舍尔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样儿的情绪去面对宁修。</P>
他微微垂了眸，松开了宁修的手腕，十指较差重叠在一起，心里有些乱。</P>
梦里的一幕又一幕，都让阿舍尔有些烦躁。</P>
阿诺德尚在之时，阿舍尔的梦里向来只有自己结局的走向。</P>
可如今，他却很少在梦里再看到原定的剧情走向。</P>
将阿舍尔的动作收入眼底，宁修微眯了眼眸，下一刻，宁修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漫不经心地问了句：“确定不记得了？”</P>
阿舍尔指尖一僵，他猛然抬眼，与宁修的视线对在一起，看着宁修神色淡然，就好似真的只是随口一问，阿舍尔迟疑了一下，还是轻轻地“嗯”了一声。</P>
眼睛，从来不会骗人。</P>
阿舍尔眼底一闪而过的迟疑，终究还是被宁修给捕捉到了。</P>
所以，阿舍尔的话音一落，宁修就轻哂一声，率先移开了目光，什么话也没说。</P>
阿舍尔复而垂眸，好半晌，阿舍尔才深吸了一口气，将心底复杂的心绪全部压了下去，他抬了眼，看着宁修坐在床边背对着他。</P>
“你什么打算？”阿舍尔问了句。</P>
如今他已是黑发黑瞳，发色瞳色都遮掩不了，剩下的城市他去不了。</P>
帷帽也盖不住他这般明显的瞳孔。</P>
更何况……</P>
赫墨拉真的会没有准备吗？</P>
面对黑发黑瞳之人。</P>
没由得，阿舍尔就想到了从前他经历过的、不止一次的事情。</P>
圣子加冕仪式过后，在某个雨夜里，他的银发紫眸却一夜之间成了黑发黑眸。</P>
那句‘黑发黑瞳之人，终将带领黑暗颠覆光明’的预言，一瞬间填满他的脑海。</P>
阿舍尔思绪有些飘远。</P>
一开始，他是怎么做的呢？</P>
哦对。</P>
他选择了隐瞒，想尽办法遮挡住了自己的发色，至于瞳色……</P>
遮挡不住，他便想昼夜颠倒，白日里不出门不见人，趁着夜色浓郁，视线模糊之际，在部分人眼前露个面，打消那些人的疑虑。</P>
可……</P>
不出三日，他便被光明教廷的骑士，堵在了房内，抓了个正着。</P>
他只以为是自己不小心暴露了。